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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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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和程兰相像,只不过更柔和一点,像个小小的面团。

“阿玉,不喜,叫表哥。”女人轻轻地说。程玉努力地咽着八宝饭,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也没听清他叫没叫对,倒是林不喜,压根不搭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看着一边的程兰偷笑起来。小女孩的眉目没有程兰那么漂亮,显得平庸一些,却看得出眼里的锋芒。她紧紧牵着程玉的手,眉飞色舞地朝陈君泽说:“舅舅!刚才阿兰挨骂了!”

程兰恶狠狠地睨她,“都怪你傻!拉着阿玉去舔石头!”

林不喜压根不示弱,张牙舞爪地冲他扑过去,“谁让你骗我们可以吃!那是苦的!”

两个孩子扭打在一起,陈君泽叹着气走过去,一手一个地提起来。女人像是习惯了这场面,只把乖乖的程玉抱起来,她摸了摸陈夜灯的脑袋,笑着说:“夜灯跟着姑姑去厨房吧,我刚刚做好了八宝饭呢。”

“阿柳。”陈君泽说,“这俩孩子真能闹腾。”他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有些哑。陈柳回头笑了笑,她看着每个孩子的眼神都温柔。

程莫愁的眉眼是很威严的,他有双格外瞩目的眼睛,眼尾都是军人似的寒意。没有人知道这个雕玉的以前做过什么,他背着一个布包来到昆明的时候还很年轻,一点不像他长子日后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这个雕玉的人不止雕玉,打锁他也会,只不过不怎么做。这些是他祖传的手艺,一项传给程兰,一项传给林不喜,哪怕林不喜不是他亲生的女儿,最终那姑娘还是学会了。

程莫愁是实实在在的手艺人。在他眼里,儿子和女儿是一样的,手艺传给谁都没有分别,程玉还太小,程兰又游手好闲,他没多犹豫就决定教给林不喜怎么打锁。陈君泽认识他很多年,直到他妹妹斩钉截铁地说着要嫁给程莫愁,陈君泽才恍惚地想起来,程莫愁从不谈婚论嫁。

那些都是长辈的后话了。1929年的冬天,陈君泽带着陈夜灯去程家拜年,正撞见大少爷哭得一塌糊涂,彼时程莫愁训完了长子,正坐在书房里研究他的石头。妻子一手抱着程玉,一手领着陈夜灯,给他端了八宝饭过来。这是陈夜灯第一次看见姑父,男孩子本能地意识到某种威严的气息,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还看呢?”姑姑陈柳笑眯眯地看着丈夫,程玉趴在她肩头含糊不清地喊着爸爸,黏糊糊的小手要往程莫愁的头发抓过去,被父亲轻轻捏住了。程莫愁从灯下抬起头,陈夜灯看清楚他手里是一块温润的白玉。

“夜灯?”程莫愁的声音低低的,不像是在问陈夜灯的姓名,更像是在确认这个孩子打哪来。陈夜灯情不自禁地绷紧了双腿,中气不足地答了一声:“姑父好。”

程莫愁只是点点头,看了一眼那碗八宝饭。陈夜灯刚刚跟着姑姑吃了一些,他知道这饭甜的要命,程家上上下下都爱吃甜食,偏偏陈夜灯不喜欢,只能忍着牙疼地咽。他横看竖看都不觉得姑父是个爱吃甜食的人,程莫愁什么也不说,只是把玉放下了,拍了拍陈夜灯的脑袋。

“长得挺快。”程莫愁的口气淡淡的,“大小伙子一个了。”

程玉嘟嘟嚷嚷地要往他怀里挤,程莫愁没什么表情地默许了,他实在不像一个做父亲的,显得有些淡漠,只是一只手托着程玉的身子,一边去看陈柳的眼睛,“阿兰呢?”

“和不喜打起来了。”陈柳只是笑,仿佛习惯了那两个孩子的折腾。陈夜灯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看出一朵花来他都没敢抬头看程莫愁,总觉得这姑父莫名的疏离。程莫愁抱着程玉走过来,柔软的手按住了陈夜灯,“走,我去和你爹叙叙旧。”

那手柔软得意外。陈夜灯有些不可思议,雕玉的人都爱惜自己的手,他那时还不太明白这个规矩,只在心里嘀咕着奇怪,乖

乖地跟着程莫愁出去。程玉在父亲怀里傻乎乎地笑,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陈夜灯看。这孩子五官还没长开,只是一团面糊,那颗泪痣落在眼角却出奇地好看,比他哥哥多一点柔和,天生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陈夜灯不自觉地就生出一点好感,他对程玉笑了笑,那孩子嘴巴一咧,很乖地对他笑回来,口水糊了他爹一领子。

院子里落着点小雪,有块漂亮的黑色石头压在树下,梅花和细雪落在上面,没准他的表弟表妹刚刚就是舔了这块石头。陈夜灯摸了摸鼻子,忍住了笑意。跟着姑父回到大堂,看见程兰和林不喜正一边一个地坐在陈君泽腿上,两个人都睁着红彤彤的眼睛死瞪对方,显然刚刚消停下来。陈君泽揉了揉林不喜的头发,“小姑娘生气可不好看。”

林不喜嘴巴一撇,用脚尖轻轻踢了程兰一下,“明明是他先做错事嘛。”

程兰很不服气的模样,正要开口说回去,眼看着程莫愁走进来,马上就没了声音,恹恹地变成一只鸵鸟。他在他爹面前一向这幅怂样。程玉倒是没有表姐那么记仇,天真地笑着叫哥哥,张着手要程兰抱他,程莫愁弯下腰把那孩子放下,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去扑程兰。

“吃饭了吗?”程莫愁看着陈君泽问,陈君泽摇了摇头,对陈夜灯招招手,男孩轻轻地跃过去,此时林不喜还坐在他爹腿上,一副娇气的模样,她额头上的伤疤像是磕出来的,陈夜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林不喜觉察到他的目光,一把捂住额头,蛮不讲理地叫起来:“你看什么看!”

“不喜,怎么跟表哥说话呢?”陈柳嗔她,宠溺的语气。林不喜气呼呼地瞪了陈夜灯一眼,不去理这个便宜表哥,转过头跟陈君泽撒娇要吃橘子,程兰抱着弟弟说:“我也要吃。”

他这才正眼看着陈夜灯,像是要接着烛火把这个表哥看清楚了才和他说话。大少爷有些犹豫,他一只手抱着弟弟,一只手伸过来,掌心里躺着颗黏糊糊的糖,陈夜灯敏锐地嗅到一股药味。他爹是大夫,他也认得出那味道来自某一味药。

“给表哥的糖。”程兰别扭地嘟嚷着。程玉叫起来:“糖!”说着要去抓,程兰哎哎哎地叫着,一把将那糖塞进了陈夜灯手里,他捏着弟弟的脸颊说:“那是给表哥的。”

“阿玉也要!”

“好好好,我去给你拿。”

陈夜灯把那糖放进嘴里,黏糊糊的甜味,带着苦香。陈柳把菜一样样端上来了,程莫愁慢吞吞地和陈君泽说话,程兰程玉坐在灯下一齐笑,只有林不喜还在目光不善地瞪着陈夜灯。少年坐在那个烧着碳火的暖和的屋子里,他没有想到那会是他们过的最后一个安稳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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