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2)
演戏的角儿唱腔身段都是一绝,底下看戏的人喝了个满堂彩。
那个说要娶丁千鹤的少爷也叫好的很大声,丁千鹤笑容晏晏地看着他,问少爷:“觉得许郎君如何?”
少爷不知丁千鹤的打算,如实答道:“自然是好得很。”
丁千鹤用凤仙花新染的指甲是鲜亮的红色,她伸出手指挑起少爷的下巴:“那你可愿意学许郎君,也娶个白娘娘回家?”
少爷还以为丁千鹤是呷醋了,笑着捉着丁千鹤的手指:“不要白娘娘,只要你。”
丁千鹤摇头:“我和白娘娘一样哦。”
少爷握住的染着蔻丹的漂亮手指,顷刻间化成一簇白色的羽毛。她一身无袖的旗袍,露出的分明是一截藕臂,可到了手腕处,本该是五指的地方,却变成了鸟类的翼尖。
那白色的羽毛还挠了挠少爷的手心。
丁千鹤勾起嘴角笑:“我们都是妖怪啊。”
后来,少爷落荒而逃,边跑边喊:“不要吃我——”
丁千鹤望着踉跄跑走的男人,掸了掸旗袍上莫须有的灰,鲜红的指甲忽然变得黯淡了。她后来去找盛荒野喝酒,两个人坐在少爷家大宅子的瓦片上,丁千鹤用过来人的语气,劝盛荒野。
“人类啊,不能爱,只能睡。毕竟,他们喜欢的只是你化成人类、藏起爪子和獠牙的这个模样。我们和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许郎君或许只是不敢不爱白娘娘。”
“我也学不来白娘娘,把自己的爪子和獠牙都藏起来,为了一个负心薄情的人类,压抑天性,做个贤妻良母,可去他妈的吧。等那男人须发皆白了,老娘还年轻貌美,何必和他要死要活呢,对吧?”
盛荒野当时还年少懵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会给丁千鹤递酒。
丁千鹤望着月亮,灌了一口猛的,大抵是酒意上头,她朝盛荒野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除非他真的爱你,哪怕你是个妖他也真的爱你。无关你的身份地位,种族出身,他爱你,因为你是你。”
盛荒野对人类爱人的能力,从来是没有多大的信心的。
人类的爱就像一个悖论,前提和结论互相矛盾,人类自欺欺人地相信爱的存在,这简直比相信神的存在还要荒诞。
傅立行对盛荒野露出一个笑,问他:“你吃人吗?”
盛荒野把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说:“吃啊。”
傅立行笑着站起来:“我不害怕你。”
盛荒野显然是不相信的:“我吃人你也不害怕我?”
傅立行笑眯眯地点头,他这样笑起来是很好看的,盛荒野甚至注意到傅立行的左边脸颊上有一个酒窝。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仅不害怕你,还很喜欢你。”这不是表白的话,傅立行只是单纯地表达了对盛荒野的好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是傅立行第二次问盛荒野这样的话了。
盛荒野是相信六月息的作用的,可人脑也许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记忆可以被覆盖,但藏在记忆里的感情,那些细微的情绪,怎样遮掩都没有作用。
存在过就是存在过。
盛荒野摇头:“我们没有在哪里见过。”
“好吧。”傅立行是个懂得给自己和别人留余地的男人,“不管怎么说,认识你很高兴,我的小妖怪朋友。”
盛荒野抿了抿嘴,对妖怪朋友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傅立行走到厨房:“我刚下班回来,还没吃晚饭,你要不要尝一尝人类的食物?”
有些妖怪是坚持辟谷的,五谷杂粮不利于修行,尤其是草木灵,虽然化形后有了一副人类的肠胃,却很少吃人类的东西。
有些妖怪则不然,他们对自己的所有欲望都诚实,美食是生活的一部分。
盛荒野是前者,丁千鹤是后者。
这时候,盛荒野是佩服傅立行心大的,刚刚遇到了鲛人,他现在竟然能颇有兴致地进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准备晚饭。
“巧了,生鲜配送今天给我送了一条鱼,不如今晚就吃鱼吧,正好应景。”
盛荒野闻声也走向厨房,傅立行问他:“有忌口的吗?”
该怎么说呢,盛荒野看着傅立行,他不知道有什么忌口,毕竟他没有吃过多少人类的食物,对于滑溜溜的一条鱼,都不知道这该怎么吃。
“我不知道,你做你自己吃的吧,不用管我。”盛荒野决定他还是去研究鲛人和鲛珠吧。
傅立行把鱼冲洗后放到砧板上:“那我就自由发挥了,你先去坐着,客厅的电视可以打开,旁边还有游戏机。”
盛荒野除了看丁千鹤演的狗血电视剧,也是不看电视,更不打游戏的。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拿出鲛珠仔细端详,视线有时候会飘向厨房,傅立行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在客厅能看得见料理台。
傅立行系了个素色的围裙,他仍旧穿的是黑色衬衫,后腰却露出一截围裙带子,傅立行系了个蝴蝶结。
盛荒野刚注意的时候就笑了。
越相处,他越觉得傅立行是个生动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