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谷（上）（1/2）

从前说到“一家人”，严述会联想到自己和父母的三口之家，现在再提起“一家人”，则意味着他和叶纷飞的二人世界。

春节阖家团圆，到处热热闹闹喜气洋洋。以往每个除夕严家都会办年夜饭，酒店里定个二十多人的大包厢，长辈们凑在一块儿交流感情，顺便对晚辈们一通指手画脚，催催婚，催催娃，催催二胎，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尴尬之上。

2020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严述被严云鹤单方面断绝了父子关系，丧失了家族聚餐走亲戚的资格，只能自行策划娱乐活动。

“春节打算怎么过？”严述十分民主，询问自家男人的意见，“合作单位陆陆续续都放假了，公司里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出去玩一趟，旅游过年？”

叶纷飞歪在沙发的另一头，抱着手机选购年货：“别去太远吧，穆州附近转转得了。”

严述问：“你不喜欢旅游？”

叶纷飞下了一单奶粉、一单蜂蜜、一单品牌炒货：“一日游还凑合，出远门太麻烦了，不如在家躺着。”

严述无法理解：“世界那么大，你不去看看？听说美国有航天游了，价钱也不算贵，才2000万刀，我倒是挺想飞一次外太空，俯瞰一下你们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

叶纷飞瞅了炫富狂魔一眼：“哦，那你别去太远，太阳系附近转转得了。”

严述正要怼他，手机响了。

叶纷飞接起来就是一句：“妈。”

严述一愣，以为是阴曹地府打来的电话，却见叶纷飞从沙发里缓缓坐了起来，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血糖仪收到了？那就行。嗯，我今年都挺好的，现在人在穆州。对，不在陵城了，工作调动过来的……您怎么样？哦，您和爸也要注意身体，暖气开足了别冻着。我刚刚在网上买了些年货寄过去，大概两三天就到……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今年结婚了，他是穆州本地人，对我很不错的。好，我明白……那提前给您和爸拜个早年，哎，妈再见。”

严述看在眼里，知道电话对面是福利院的资助人，叶纷飞虽然嘴上“爸妈”叫得亲，言谈语调却客气得不像话，让人瞧着着实有些心疼。

“唉。”严述不由得轻声叹息，揉了揉叶子的头毛，目光中充满悲悯，“你以前过年都是一个人吧，真是难为你了……”

“不是啊。”叶纷飞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春节不上班，大家都闲着没事，比平常好约多了。去年初一正赶上情人节，我见了个中学老师，彼此都挺满意的。当时我们说好了，如果今年春节两个人还是空窗，就再约个跨年炮……”

严述的脸瞬间黑了，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老子替你担心还真是自作多情！

叶纷飞毛毛虫似的拱了拱，横着往他大腿上一枕，轻轻咳了两声。

“身子骨那么虚，小心着凉。”严述伸手取来毛毯替他盖上，又试了试他鼻尖的温度。

叶纷飞笑了笑：“我从前都没看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严述一本正经：“我从前都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人，太神奇了。”

叶纷飞立马来了一套王八拳，却轻易让严述攥住了手腕。两个人笑闹着互殴，不知不觉被宽大的毯子裹成了寿司卷，一齐从沙发滚到了地板上。

就着这个姿势，新婚夫夫大中午发了车，高歌猛进一开就是半个钟头……

倒车入库之后，严述陪叶纷飞躺了一会儿，又去卫生间拧了热毛巾替他擦拭身子。叶纷飞腰膝酸痛四肢无力，只管趴在那儿享受服务。

“我想好了。”严述忽然宣布，“除夕加初一那两天，你别画图了把时间空出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叶纷飞的脸埋在抱枕里，呜呜哝哝问：“去你爸妈家？”

“怎么可能。”严述丢下毛巾，“具体去哪儿暂时保密，给你一个小小小惊喜。”

叶纷飞脑袋一歪望着他：“我不要小小小惊喜，我要大大大惊喜。”

严述停了停：“你确定？那我就按大的来了。”

叶纷飞一脸懵圈皱了皱眉头，莫名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除夕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吃完午饭之后，严述催着叶纷飞换好衣服，领着他下楼发车，沿穆河景观大道向郊外驶去。

许多人赶着大年三十自驾探亲，一路上车子不少，严述不急不躁打开了电台，音乐频道的主持人十分应急，播放了那首经典的《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又称《我走省道回老家》。

叶纷飞被安全带捆在副驾驶，一路东瞅瞅西望望。自从去年来了穆州，他不是忙着卧底调查就是忙着卧床养伤，都没机会仔细看一看这座城市。

初来乍到之时，叶纷飞对穆州并不感冒，总觉得这里带着大都市特有的凉薄，不如陵城小巧自在。

然而跟严述结了婚之后，穆州对他而言便多了一层特殊的意义。恍然间，他望着那些寻常的街坊巷弄，居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亲切感。

“你教我两句穆州话呗？”叶纷飞心血来潮，“严述用穆州话怎么念？”

严述把着方向盘，发出了两个拗口的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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