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贼还得烫掉三层皮（1/2）
坐在楼梯上补个妆，勉强盖掉两只熊猫眼，季枫收拾好情绪，盘算出四大对策。
第一，装病请假，回家图画，先把那王八蛋打发掉再说。可上班第一天就缺勤，肯定会让领导扣完印象分。
第二，仗着自己的工位靠近角落，在公司偷摸画图。可是一旦让人发现干私活，会立刻被扫地出门。
第三，跟那王八蛋服个软打个商量，允许她拖到今晚回去加班。可是太怂，不符合她的御姐人设。
第四……
暗暗下定决心，季枫啪地合上手里的小镜子，拉开楼梯间的大门，气势汹汹踢着高跟鞋直奔工位。
俗话说得好，帅不过三秒，伴随“咦”的一声，季御姐发现自己迷路了。
最后还是前台妹子救了她一命。
“公司的布局挺绕的，好多新员工都会迷路。”小李子笑吟吟地掩着嘴，“偷偷告诉你，这是郝总做的设计，搞得跟克诺索斯迷宫似的，我们天天都在吐槽。”
季枫顺手打听：“你说的郝总是一部的部长吗？”
“当然不是啦，郝总是大老总，一部归叶部长管。”小李子踮着脚一看，“哟，他今天来得挺早，我带你去报个到。”
季枫心里惴惴，做了个深呼吸。
办公隔断后面是个高挑偏瘦的男人，穿着深灰色休闲裤，薄荷色衬衫，半站半倚地靠在桌子旁，左手托着计算器，右指悬着没往下按，好像算到一半大脑死机了似的，直勾勾望着地板发呆。
季枫朝玻璃门框一瞟，那里贴着一个蛮有诗意的名牌：建筑设计一部部长，叶纷飞。
听到身后有人来找，叶部长回过头，面孔比季枫想象中年轻许多，薄唇轻轻弯起，笑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虽然望着她，视线焦点却像飞出了银河系，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似乎是一觉还没睡醒。
小李子把季枫挪到前面：“叶部长，这位是新来的同事。”
“听樊经理说了，陵建大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叶纷飞语速稍慢，语气柔和，还带着些懒洋洋的鼻音。
季枫整个枫站得笔挺挺的：“初次见面，叶部长，我有事跟您谈。”
见实习生如此严肃，小李子很有眼力见地掉线了，叶纷飞拉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聊。
季枫却没有落座：“请允许我冒昧地向您辞职。”
她原本准备在他脸上读出一些惊讶，可惜并没有。
啪地，电热水壶跳了，叶纷飞悠哉悠哉冲上两杯黑咖啡，缓解气氛地说：“看见我第一眼就要辞职，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不然我可得自卑一阵子。”
季枫心思沉重，没精力搭理他的玩笑，接过纸杯子抿一口咖啡，让酸苦的溶液滑过舌根：“因为我犯了一个错误。”
从学术成果审核到普奇杯，从混蛋枪/手到刚才那通电话，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综上所述，我认为自己的毕业过程存在欺诈行为，没有资格进入贵公司。”说完这一句，季枫总算肩膀一沉，破罐子破摔地舒了口气。
布局结束，这又是一场豪赌。
赌对方会叫她立马卷铺盖走人，还是基于这份迟到的诚实，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新做狗。
她仔细观察着叶部长，试图从他的眼角眉梢捕捉一丝心理活动的痕迹。
然而叶纷飞一句话也没说，转向电脑打开了CAD，丢给她一个充满省略号的背影。
歇菜了。
季枫心想，这个举动明摆着不想理我，让我识趣点，自己麻溜溜地滚。
浅浅一鞠躬，她
原地转体180度，正打算冰天雪地哭奔而去……
“刚才你提到的度假酒店投标，地形图是不是长这样？”叶部长指着屏幕问。
“啊？”季枫一个优雅的点刹险些摔倒，“我还没看邮件，不知道地形图长啥样。”
叶纷飞侧开转椅让出电脑，对她发出了入职后的第一个指令：“现在看。”
季枫二话不说登录邮箱，打开附件，果然是张一模一样的地形图。
正当她摸不着头脑之时，眼角瞥见叶部长露出一个笑容，和那王八蛋枪/手的笑容一样夺目，皮卡皮卡闪闪发光。
季同学感觉不妙。
“你的辞呈驳回了，留在HAN，把那家伙的文本和报价搞到手。”叶部长食指抵唇，朝她轻轻一眨右眼，“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哦。”
季枫倏然被电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反/应过来才发现不对劲。
——未离狼窝，又落虎穴，身陷囹圄的季同学欲哭无泪：妈妈，社会太可怕了，我要回幼儿园！
江雪原两口啃完了披萨饼，一摸头顶的圆寸，靠进自家的老板椅，望着显示屏上的CAD，喜滋滋地打起了小算盘。
这位季同学用起来还挺顺手，不仅能描图，强排也溜溜溜。自己真是捡到宝了，赶紧趁热剥削一下剩余价值，回头找翟凯要个3万，再分她几百块意思意思。
承包，转包，赚差价。——建筑界的灰色地带。
市场不规范导致恶性竞争，为了抢夺项目资源，乙方设计单位只能以更低的价格、更短的工期赢取甲方的芳心，压力层层转移，使底层画图狗的工资愈低、任务愈重。
在人员短缺的情况下，设计单位往往将项目分包出去，比如江雪原这次投标，就是拓方设计院他同学翟凯接手，以低价划出一部分工作量给他，他再吃一次回扣，把皮球踢给季枫。
拿钱的人不干活，干活的人不拿钱，这种清奇的工作模式确是国内建筑界的常态之一。
所谓浑/水/摸/鱼，大浪淘沙，退潮之前谁也不知道谁在裸泳。江雪原坑蒙拐骗全用上，在枪/手圈混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大学毕业四五年，没正经上过一天班，已经在房价疯魔的陵城中心区坐拥一套小公寓。
打开音箱吹着口哨，人生赢家江雪原抓起鼠标开始干活。
——任她季枫的成绩再优秀，那也是个毕业生，图里的问题绝对少不了，既然东西从他江工手里出去，质量还是要保证的，否则项目就没下次了。
出来混的，谁都不容易，做贼还得烫掉三层皮。
入夜。
存盘关机，江雪原挺起腰舒了舒筋骨，这才发现坐了一下午连厕所都没上过。
脱下汗湿的背心，他来到穿衣镜前，欣赏一下自己匀称的肌肉，完事拉开衣柜，勾出那件印有“人类补完计划”的黑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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