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2）

书桌上的笔记仍停留在昨天讲过的地方，平放在桌上的数学课本，被风翻来覆去地吹拂，某些人最后总会忘记之前究竟讲到了哪一页。

林深合上课本，和笔记本一起收回抽屉，右手撑着头，看向安静睡着的施鹿，嘴角微微上扬。

仔细一看，施鹿的眼尾有一颗小痣，虽然目光常常锐利刻薄，但笑眼弯弯的时候总是格外温柔。

所有外在的攻击性，不过是对世界无声的反抗。

也不知道熬了几天的夜，把这个学期所有学过的内容都认认真真做了批注，据本人所说，上课就算打瞌睡也要把黑板上的笔记全都抄下来。

虽然讲着讲着就睡着了，但是…原谅你啦。林深伸出手，拨了拨施鹿前额过长的刘海，凌乱的发丝瞬间变得柔顺整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明是非常清爽利落的短发，现在就已经快要遮住眼睛了。

“痒！”施鹿捉住了林深的手，“不要动！”

林深忍不住笑出声：“剪掉。”

施鹿睁开眼，语调带着些睡眠不足的慵懒：“我没有时间，不然你帮我剪吧。”

“我？”林深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不行。”

施鹿只是看着林深，并不言语，心里却在暗自嘀咕——

看来奶奶的心理疏导还是非常有作用的，至少现在林深已经可以说出一些短句了。

“那这样，今天的额外作业，”施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看上去年岁已久的青少年读物，“把这个读出来，我就不要你帮我剪了。”

没想到竟然是《诗经》。

再看篇目，虽然是随手一翻，但是这篇要人怎么说得出口。林深目光躲闪，耳垂悄悄地红了。

眼看着那点红色渐渐蔓延至整个耳廓，施鹿觉得不太对劲，把书本转过来一看。

嗬。桃夭。

“不好意思，换一个吧。”施鹿闭着眼，随手又翻了几页，再一看。

嚯。子衿。

林深有些哭笑不得，在最左边的抽屉的最角落里翻到了剪刀，拿出来后却放在一边。

然后往书本上一瞥，清了清嗓子，非常认真地注视着施鹿。

“野有……蔓草。”

“零……零露……漙……兮。”

……

施鹿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极快，好似要蹦出胸腔，全神贯注地听着，几乎忘了眨眼。

原来，读本被风吹到的那页，是诗经·郑风·野有蔓草。

好几次林深难受得直喘气，施鹿想让他停一停，但林深还是坚持说到了最后一句。

“邂逅……相遇，”林深的头垂得很低，声音越来越轻，“与…子…偕…臧……”

与子偕臧。

施鹿把这四个字在口中过了一遍，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像是为了掩饰此刻的慌乱，林深迅速抄起桌子上的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施鹿剪下一撮头发。

“太快了吧！”还没来得及想入非非的施鹿被吓了一跳。

林深用手掌遮住眼睛，施鹿不明所以地看着，无动于衷，甚至觉得有趣。

等了一会儿，林深忍不住透过指缝向外看，发现施鹿仍然没有动作，无奈地抬起施鹿拿着《诗经》的手，让他把眼睛挡住。

“头发，”林深说，“扎。”

施鹿举着书，泫然欲泣：“你都读出来了，可以不用帮我剪……你别这么……积极。”

……虽然口上这么说，但是某人的动作极其不配合，剪刀往左边落，某人向右躲，往右边落，向左躲。

这人是泥鳅吗？林深用膝盖狠狠撞了施鹿一记，好不容易把人整消停了，凑近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碎发，结果面前的书本突然消失了。

施鹿举得手酸，刚把书放下准备歇一会儿，冷不防和林深四目相对。

两人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无措。

明明距离很近，却像隔着一道透明的墙，于最脆弱处生出了蛛网般的裂痕，崩裂、瓦解，带起悄无声息的光与尘，融入热烈流淌的血液。

·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吵架啦？”奶奶从厨房里端了一杯热牛奶，递给林深，“一个坐沙发这头一个坐那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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