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夏季的日出很早,天光乍破,一抹鱼肚白渗进藏青色的天空,唤醒了这一座城。
热气腾腾的早点扛在肩上,走街串巷吆喝着。时不时惊开一扇木门,成了几文钱的生意。高门大户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后厨迎来今日份的食材,柴火添上菜刀纷飞,成了烟火气的一部分。
有人裹紧包袱揣着干粮告别家人,有人风尘仆仆一身倦怠推开家门。无关这是世道是好是坏,开门七件事总是必不可少。
池骁醒得早,他父亲是将军,用练兵的法子来练他,没叫他养成睡懒觉的习惯。一睁眼,身边就是一具温热的躯体,离他不远不近,低低地呼吸着。云轻眉眼阖着,胸膛起伏均匀,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身上还穿着昨夜出去时的衣物,衣摆跟被子绞在一起。池骁小心托起被子衣襟,见伤口并未开裂,放下心来。云轻现在是重要的证人和功臣,将来朝廷派的人来了,云轻还要跟录下证词的。
是的,池骁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两个能摆平张平这件事,昨夜连夜写了封折子叫人递出去。折子中内容写得含糊,只提了贪污一事,余下匆匆略过,请朝廷尽快派人过来彻查此案。
同时请求和安帝允许自己多留几日,协助调查。
就算得不到准许,他也要赖这里,派遣副使接着往前就好了。
池骁望了眼窗外天色,打个哈欠起床穿衣。
云轻算是被香味勾醒的,他昨夜脑子乱得很,迷迷糊糊直到夜色退去才睡熟。头一突一突地疼,逼着云轻闭眼再会周公。他一手按着头,撕开粘在一起的上下眼皮,在一片水雾中试图捕获喊醒他的东西。
“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池骁停下手中的筷子,“回头吩咐后厨再做就是。”
“凉水。”云轻摇摇头,恨不得找根树枝撑起眼皮。他没敢昨晚出城,拖到今天,自然是越早出去越好。
见他坚持,池骁起身直接把洗脸盆端了过来。里边是新打的井水,用来提神醒脑再好不过。
云轻伸手摸了摸盆子,又掐了把摆在一旁的毛巾,深吸气,一把把头扎进水里。没束好的发顺着脖颈落下,飘在水中。于池骁的角度来看,十分诡异。
井水惯来寒凉,几乎瞬间驱走了所有困意。云轻把自己浸在水中,借着头发的掩护偷偷吐了几个泡泡,这才仰起脸,手指抓起毛巾一通乱擦。
眼睛还没睁开,手上就被递了一包软乎乎的东西。云轻一抖手上的衣裳,打量了几眼,偏过头问:“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捞到你的时候。”池骁咽下嘴里的吃食,解释到,“你身上什么都没有,那一身夜行衣也是穿不得了,我带的衣裳也不多,就让人去新做两件。”
他们二人身形相仿,只是云轻偏瘦了些。他武功走的轻巧路数,自然和池骁这种大开大合的战场套路不同。他把衣服上上下下扫视一遍,样式简单料子干净,摸上去滑顺,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图案。
眉毛一挑,云轻抱着衣裳迈进屏风就换上了。
“这次算小爷欠你的,”换好衣裳的云轻坐在池骁对面,“等这阵子过去小爷把钱还你。”
“没必要,”池骁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虽是武将,但是我家里也有几个铺子,还有不少田庄。挥金如土谈不上,衣裳钱还是有的。”
“小爷不过是将钱都落在客栈罢了。”云轻撇撇嘴,用筷子戳着圆滚滚的鸡蛋。
两人吃了早饭,在众多耳目的盯梢下大摇大摆地出了城门。云轻没有目的地,哪里偏僻往哪走,拉着池骁走得飞快,很快就钻进一片密林。
林子不小,眼前时不时略过一只
飞鸟,路上灌木隐隐形成一条小路。云轻随意寻了个石块坐下,对上池骁认真的视线,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自己一时不查,把他们底细交代了干净?
太丢人了。
“咳,”云轻眼神飘忽,掰下一块树皮,“你知道我昨晚出去了对吧。”
“嗯。”池骁点头,等着云轻把他非要出城才能说的理由讲出来。
“这不是陷入僵局了么,小爷也是第一次出来没啥经验。我上面有个哥哥,他在这边有个人手。”云轻咬着嘴唇,强作镇定,“小爷昨天晚上去找他,想让他帮个忙,就,什么都说了…”
“很正常啊,”池骁一耸肩,拍了拍云轻,“换我我也这样。”
云轻心情复杂地看向池骁:“问题是,小爷什么都说了,才发现他有问题。”
要不是他最后多嘴问了一句,曹掌柜就要把他瞒过去了。
别说他跑到华阳来,就是他溜出镇南王府跑去城外的庄子玩几天,云轩知道消息后都会派人过来确保他的安全。镇南王的辖地不小,只要云轩知道他偷溜去哪儿块玩了,一准派人过去。
现在他先是瞒着云轩跑出辖地,在华阳找人报个平安表示自己要去郡守府盗账本,云轩一点反应没有就简单地命令两句,那还是他哥么?
云轩不可能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肯定是曹掌柜。这位没准面上勤勤恳恳,私底下早和张平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他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张平肯定也都知道地一清二楚了。
他把这些挑挑拣拣跟池骁说了一遍,小心隐去自己镇南王府的身份,撑着石头等池骁的反应。
到底是他泄了底,就是无心,也是闯了祸。池骁要是气不过骂他两句,他也该受着。
谁让他做错了事呢。
“没事,”池骁看得很开,一只手臂搭上云轻的肩膀,安慰道,“我还做了一手准备,不算失误。这几**小心些,既然那人已经反水,你就别去了。我是皇上点的钦差,他们不敢在我身边做什么的。”
云轻瘪瘪嘴,低着的头看不见表情,攥紧了池骁伸过来的手。
他总觉得池骁的宽厚是笼络人心的手段,今日才觉得兴许这位池小将军是发自内心的良善。他们不过相识几日,换成他自己,今日若是不能将池骁讽刺个透彻,那口气疏导不出去,怕是不能罢休。毕竟他这么一交代,等于直接告诉张平致命的账簿在他手上,张平要是想活命,难保不会用什么手段。
原本敌在明他们在暗的局势被他轻率的举动打破,若双方都摆在明面上来,他们两个哪里斗得过一个张平?
旁的不说,只要张平让人带兵将驿站一围,就算他们能逃出去,也跑不了多远。华阳天高皇帝远,届时用钱封住他人的嘴,随便扯个理由就能粉饰太平。
这还是最下等的办法。
五石散发作时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了它连脸面亲眷都能不要。比它更强横的寒霜粉,发作后,又会是怎样的情状?
云轻想象了一下池骁跪伏在地痛哭流涕地抱着张平小腿,求他赏下一包寒霜粉,被嫌恶一脚踹出也会像狗一样爬回来尊严尽丧的样子。
登时打了个寒战。
“你倒是看得开,”云轻双臂撑着膝盖,侧抬起头,唇角微微上扬,“接下来怎么办?张平不可能放任不管,别以为你是个五品官他就不敢下手。这里离京城少说七八日的路程,等你的死讯传过去,什么都晚了。”
“那又能怎么办?”池骁靠在一颗长着青苔的腐木上,和云轻四目相对,“我总不能不管这一郡百姓,也不能不管那些跟我走到这里的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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