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兆(2/2)
萍贵人的临盆期也快到了,我每天都围在她身边照看她的一切,用的吃的,还锻炼体力,以备不时之需。
李绰也来看望过萍贵人一回,他将我带出去散心,一路上却什么话也没说。
凌波湖边,已是秋叶凋零,瑟瑟之景了。文衍走了差不多有大半年了,没想到他已经离开我这么久了。
李绰单手扶着木栏,眺望远方,我看到他的发根已经开始发白了,那次他病倒前还是乌黑一片。如今,他好像老了许多。
“我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他的声音沧桑沉暮,我突然有一种预感。
“什么事?”
“照顾好你母亲,和她尚未出世的孩子。”
他这话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这么说的人不是远去就是……我急了,问他:“怎……怎么了,突然说这些话,照顾母亲和弟弟妹妹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李绰依旧望着远方,他如同夕阳般沉默。
“你怨不怨我?”
怨?他是心里愧疚了,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什么怨不怨的,这种事情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是啊……”他的叹息声悠长,我纠结了一番,还是问他:“你爱她吗?那个人。文衍的母亲。”
李绰沿着湖边漫步:“爱她吗?朕有时候也在想,她对于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不语,绕着湖边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也跟着他踩碎了许多落叶。
我想到现在终日为临盆而煎熬的萍贵人,鼓起勇气对他说:“那我母亲呢,她在你心里,占据了什么位置?”
李绰抬首,望着天边的火烧云:“我很感激她。”
一听到他这么说,我就知道没戏了,于是不死心道:“你只是在心里感激她吗?真的只是感激吗?我听母亲说了你们之前的故事,相依为命,一起克服了那么多艰难险阻,她为你也牺牲了那么多。虽然我母亲没有读过多少书,有时候急躁蠢笨,但她能做的,就是为你,她将你当做丈夫,你呢,有没有将她作为妻子?”
李绰扭过头来注视着我,双眼湖泊里泛起了一丝波澜。我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等待着他的回答,可他却沉默不语,弃我而去。
我握紧拳头的双手松开,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真切地感受了到帝王所承载的孤独。
这种孤独,难道也要跟随着文衍一生吗?
回到黍离宫,萍贵人已经坐在饭桌前等我吃饭了。我坐下来才发现,玉落不在身边。
萍贵人也说不知道她去了哪。我拿着筷子,便不再去想了。
令我惊讶的是,李释竟然主动来找我。他即使掩饰的再好,满脸的倦容和眉宇间的疑虑还是深深出卖了他。
我没有开口说话,等他先说。室内的气氛因他而变得沉重。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便说:“想必你最近也了解宫里的情况,人人都是一副风平浪静的面孔,而我却找不准这暗流的源头。”
他这是向我求助了?我想到那日玟妃说的话,于是对他说:“找不找的到不重要,陛下的旨意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眉头一松,随即又忧虑了起来。
“你在担心什么?别人说了什么,你很在意吗?”
“不是。”李释坚定而彻底地否认。
“那是不是有些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态度,让你觉得心里没了底?”
他紧抿着双唇,眉头又皱地老高。
我转移话题:“你今天来找我只是想问这些事情吗?”
他恢复到正常的神情:“我是想来告诉你,绥国又派人来提亲了。不过父皇没答应,绥国使者很愤怒,说父皇不识好歹。绥国国富力强,承国也没有比襄国强多少,怎么能有脸拒绝和亲呢。”
这个绥国还真是财大气粗,谁都敢怼。既然李绰拒绝了,那就不用担心谁去和亲的事情了。
“父皇拒绝了,那绥国会不会对我们……”
“绥国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大动干戈,不过背地里会使些绊子。”
随后,我们俩便没有其它的话题了,他坐在主位上,而我坐在他侧前方,两个人之间还隔了一个空座位。关系亲近可想而知。
天色也晚了,他起身说该回去了。我站起来送他,他走到门口突然跟我说:“最近我看到你和父皇的关系比以前融洽了许多。”
他问这个做什么?我回道:“嗯,因为母亲有身孕的缘故吧。”
李释笑了,他的眼底里浮现出一丝纯真,对我说:“好好照顾你母亲,还有未出世的小皇子。”
“嗯,我知道。”我笑着,目送他离去。
他的身影越过枯树的树梢,渐渐隐去。
我抬头望着厚乎乎的云,今天是个阴天,风不是东西向,乱吹一气,汇聚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我摸了摸手背,觉得有点干燥,抬起手指一看,有几根倒刺。我将手指抵在唇边,咬去了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