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2）
彦博云可以调查出有关于王小明很多事，但其中诸多细节，恐怕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年前，王小明刚升上高中，三流学校四流老师加上最不入流的学生，欺凌和斗殴是最常见普遍的事情。那一年，王小明大张旗鼓的出了柜，退学休息半年，而后转学。
彦博云在陪同王小明回顺桉的那段时间，也找人打听了不少当时的事儿，知情者三三两两，或畏惧或厌恶，大多人都避而不答语焉不详。彦博云唯一打听到的有用的信息，便是王小明当年之所以性情大变，是和某个人有关的。
所谓某个人，极大概率便是王小明口中那个经常来福利院照看他们的季姐。此人全名季鸽子，死因是跳楼，自杀动机不详。其死后父母匆忙为她办完了丧事，与她有关的人也悉数搬离，再没了下落。
彦博云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神仙，他能查出这么多已经是尽了全力，再者，就算能查出关于季鸽子的种种，她和王小明之间的关系，恐怕也只有本人才知道。季鸽子自然没办法和他说，而他唯一知道真相的办法，只能是王小明亲口告诉他。
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事儿行不通。一切好像又陷入了死循环。
彦博云所知道的王小明唯一的弱点，便是酒。但在酒吧那次，他就知道这个办法不行。
即便是在醉酒中，王小明依旧不肯坦白，他同人磨了大半个晚上，鸡同鸭讲地说了半天，总算是得了一句“当我男朋友我就告诉你”，随后此人便一睡不醒。
彦博云想着计划失控后的种种，已经不清楚自己如此尽心尽力究竟只是为了救人，还是一不小心就假戏真做了。假话说了一百遍是假话，说了一万遍就成了真的。或许从在顺桉得知真相一角后的第一次失控，就已经没了婉转的余地。
眼下天赐良机，好不容易又等到王小明喝醉一回，说不准能问到。虽然一旦这么做，就意味着他做好了对他来说最坏的准备。
房间昏暗，路灯透过并不厚重的窗帘渗入些许微亮。黑夜像是人心上的最后一道外壳，闭上眼，就可以隔绝一切。
王小明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很久，直到彦博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才说：“退学……原因有很多，你想知道什么？”
彦博云：“和季鸽子有关，对吗？”
王小明不明意味地笑了声：“你居然知道鸽子？对啊，和她有关。”
彦博云：“为什么？”
“不为什么。”王小明语气渐冷，“你问了这么多，能容我问一句吗？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彦博云察觉到些许不对，但没细想，毕竟醉酒以后的王小明和正常状态下分毫不差，能反问倒也不算什么，反正一觉过后就都忘了……不管是对他好的还是对他坏的，他什么都不会记得。
一想到被自己当做珍宝的回忆对他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过去，彦博云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面对，一边更怀疑起王小明是不是真的是只狐狸精，才让他鬼迷了心窍。
他没力气同一个不会记事的王小明解释太多，敷衍道：“你就当是我闲得无聊，没事找事。所以为什么？你喜欢季鸽子，所以她死了你也跟着报复社会？”
彦博云没等到回答，再一侧头，身侧的人已然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27
彦博云遗憾没能问出更多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强行撬开蚌壳并不是个好办法，慢慢安抚让王小明自己松口主动坦白，才能达到根治心结的效果……明明一开始的打算是循序渐进慢慢来，可在见到人时，一切淡定冷静都成了泡泡，不堪一击一戳就破。
大概也和终于开始不稳定的恋爱关系挂钩。彦博云可以戴着面具以拯救的名义于王小明温柔以待，但作为恋人，他的本性并非如此。
彦博云想着，就忍不住自言自语：“……果然不该当什么男朋友，还不如学懿心哥当你室友。”眼睛适应了黑暗，模模糊糊地看清恋人的轮廓，那副模样安静得宛若童话中的睡美人。彦博云伸手，与之十指相握，叹了口气。
王小明睡得就如同酒吧的那次醉酒一样，只不过这次睡得更沉一点，就算被握住了手，也没半点反应，好在掌心传来的温度脉搏表明他的生命仍然鲜活。
此时此刻说的任何话都不会被听见，也不会被记得。
彦博云不无怨恨地想着，却将手握得更紧了些。像是稍不注意，他们之间的联系就会再一次断了。
“我恨你。”彦博云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语——也的确是。
在和现在相似的情景里，他的喜欢和爱意也曾对他坦白过。这些纯粹的感情在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中就被强迫着塞进更多东西，或是同情、怨恨、保护欲亦或是控制欲，乱糟糟地一团线找不到头绪，叫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大概只有在眼下这种情况，他才敢坦诚地将内心的感情都说出来，不会顾及其他。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见到你了，可能就不会遗憾这么多年，险些把你记了一辈子。”
夏日的黄昏总是那么漫长，拉得影子纤长，路也漫长，思念悠长。
拽着自己手腕的手掌，在记忆里冰冷地像是无知无觉的尸体，那张脸始终看不清楚，只记得分明是比神仙还漂亮的，在他的记忆里却比恶鬼更可怕。
彦博云当时甚至是怨恨王小明的——既然你答应过保护我，为什么不来救救我？
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随叫随到，更何况王小明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稍大些时候，彦博云也自然而然地想明白了。
越是小时候记下的事儿，就越是不容易忘。八岁时候分别是没能说出的再见两字，成不了多年后重逢时的一句“好久不见”。就算那之后经历了再多改变了再多，幼时的遗憾仍像是影子一样如影随形。
直到重逢后，童年阴影的可怕之处才显露无疑。这让即使彦博云长成了青涩版霸总，在王小明面前，依旧只会言听计从。这简直像是某种被驯服的动物本能，而他不仅不想反抗，还乐在其中。
而彦博云对自己在王小明面前的表现，也从恨铁不成刚已经到了放任自流的地步。
他小心翼翼地将王小明圈在自己怀里，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发旋：“小明哥，你别恨我好不好。”
想了想，他更小声地说：“……恨也没关系，只要是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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