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云良（二）（2/2）

次日醒来，我仍是不觉好，只是捱着竟也习惯了。我知道梅果就是这样蛮横。可我又毫无办法。难道要我现在传书给师父吗？且不说他是否能为我下山，就是我能否发信与他联系、都不知道。但我偏偏不想求孟钊。不想这般狼狈的自己被他看见。他骂我下贱，我便不肯下贱给他看。

桃衫来为我洗漱时吓了一跳，手中的脸盆甩在一边，慌慌朝我跑来。“阿钏，你究竟怎么了？怎么过了一夜，脸色反而更加难看。”

我着实无力，只道：“不碍事。只有点冷而已。你看现在夏末，院里备碳了吗？能否为我讨点碳烧？”

桃衫着急坏了，此时再也不肯跟我商议，自作主张道：“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了。我一定要报给主人知晓。哪怕...他不怜惜你，难道非要你死了才好吗！”说着便跑出门去。

我叹了口气。

但桃衫回来时十分失望，我以为是孟钊令她碰壁，不由心中更冷。却还是安慰她说：“傻小桃。叫你给我拿碳，你反而忘了。”

桃衫忙抱歉，又对我说：“原来主人昨天傍晚便回本家了。以往总要去个三天才回，现才过去半天，阿钏，你可怎么办？我给你拿很多火石来，你能坚持住吗？”

我道：“不碍事。我小时也曾这般过。都是所习功法的缘故，总能好起来。”

她才放下心。

但外物暖在皮上，暖不进骨中。我仍是备受煎熬。恍然间我想起隔壁那处温泉，不由心中一动。

孟钊所用之物皆是不凡，例如这梅果，于我是毒，于他却是药；修行过程难免阴阳失衡，他以火为修炼之本、若被意外灼伤，服用梅果便能起效。同样道理，他一定也有火属灵物作为锤炼体魄的工具，那温泉说不定就含火之属性；若真如此，于此时的我就是雪中送炭！

只要我再恢复一点便能为自己疗伤；这温泉恰能解我燃眉之急。我十分心动，想进入看看。桃衫说孟钊回了本家，那我此时去用，就不会被他发现。这种行为虽是偷鸡摸狗、令人不齿，可我也没有办法。又不是成全大义的时候，何必与命过不去。

我主意打定，瞧见窗外天色渐黑，便走出门去。因温泉就在隔壁，我沿着墙找寻门洞，便没迷路。果然见到月亮门，我心中暗喜，又十分惭愧地慌忙进入，生怕被人看见。很快我走过假山，看见里面藏着的温泉。那股热气一漫上脸颊，我便感觉到里面充沛的火元，心下大喜，暗道：果然没找错。

只是难免想起那日所见所闻，稍微踟蹰了片刻。只一闭眼，随即我不再多想，脱下衣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投入池中。瞬间便觉一股温暖包围全身，水是如此温柔，我这一刻几乎舒服地便要睡去。但我生生忍住，运转着留存不多的真气小心翼翼将火元往体·内引。我现在经脉脆弱，万事都得仔细。

体内的寒元被渐渐压制，我感觉好了很多。终于不是叹一口气都冷冷冰冰，几日积累的困意也袭卷而来，脑中想着：不如就休憩一会儿吧，只要不被孟钊发现……他也不会发现。我实在忍不住了……

……

但我的运气向来很糟。只要我对一件事有期盼，现实就会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与祁钰的感情如此，与孟钊的相处如此，就连疗伤、也是如此。从温泉逃走后，我只想快点恢复，便引寒气入丹田以毒攻毒，若成，就是死而后生；不成，就是走火入魔。

于是我就走火入魔了。

如果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冒险去用温泉；早知如此，我倒不如花力气去找处喜欢的所在，就地长眠。更早时知如此，我就该死守在屋中一步也别踏出；我不该带回阿宝、不该接受祁钰、不该上山学艺、不该

来到人世。但诸事皆定，世态就是容不得你思考选择，不允许改写。

寒意逆冲经脉，冷热交织，生不如死。原来这就是走火入魔的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