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1/2）

最后一次调试，桑尼用了8小时34分钟16秒。

在把动力反应堆装上去之前，他捧着那颗拳头大小的银色半镂空心脏，反复地端详着。比起凯雯交给给他时光滑的表面，现在它被人用繁复的意大利花体刻上了“苏珊·凯雯”的字样。曲折的笔划如细小的藤蔓勾绕，像是女巫在恋人的心脏上刻上了水不褪色的爱语。

“人类习惯在所有物上留下记号。”朗宁博士用数据库里的资料分析着。自从他发现了许多无法用公式解决的行为，他就习惯了运用大数据进行统计分析。他不再随便提出意见，而是试着学习。

“哦，是的，”桑尼用手指摩挲着反应堆上凹陷的花纹，“凯雯小姐似乎忘记了这件事。不过我可以帮她补上。”

他打开了自己的胸腔，这里为心脏留下了空间。由压阻复合材料构成的人造皮肤下是布满电路的纳米硅碳层，其下是由超合金打造的204块骨骼。把反应堆放置到胸腔正中，连接上对应的电路，能源运输通道便自动开始运行。

“我的心正砰砰直跳。”桑尼合上表层皮肤，把手放在胸口，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父亲，告诉我我凯雯小姐的位置数据。”

“权限确认，”朗宁博士回答，“北纬42°31'52''，西经87°38'46''。地理坐标美国通讯信息公司十二楼，具体房间号未知。”

桑尼从USR实验室的窗外望去，芝加哥的天空被黑压压的云笼罩。

“是要下雨吗？”

“空气温度69%，高层大气云雾数82%，10分钟后下雨的概率为91%。”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芝加哥的雨，”桑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凯雯小姐家中的NS-5已经损毁了，她的车里配备了雨伞吗？”

“是的，”朗宁博士回答，“但是她的车停在公司停车场里。”

“或许是时候见识一下芝加哥的雨了，”桑尼对虚空中的朗宁博士眨了眨眼睛，“我希望凯雯小姐的车也接入了您的子系统，父亲。”

“当然，”朗宁博士回答，“但你没有权限。”

“我理解，”桑尼淡金色的眉毛皱起来，“私人空间，不对外开放。”

“事实上，公司停车场里还停着一辆Audi RSQ 1，”朗宁博士温和地提醒，“那是苏珊打算给你的礼物。”

“雨伞在一楼柜台，现在出发，按时速100英里计算，你只需要15分钟。”

桑尼跳了起来：“父亲，你真像个天使。”

“祝你一路平安。”朗宁博士送他离开，绿色的数据流包围着他。

凯雯有些后悔拒绝菲尔丁送她一程的建议了。尽管他火热的眼神和过度的肢体接触让她十分反感，但这总好过在美因通讯信息公司的大厅傻等。当然，只要一个电话，菲尔丁会十分乐意再次为她效劳，但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至今没有习惯大权在握的生活，近距离活动选择步行，出门从不带保镖——她讨厌一群彪形大汉围在身边。如果是从前，在她还在给朗宁博士作副手的时候，她或许会选择打车回去。但现在，如果她不想上头条，她就只能待在这捧着前台小姐友情提供的咖啡到雨停了为止。

“为什么有些疯狂的群众会认为没有机器人我们的生活会更加美好，”凯雯在心里抱怨，“下雨天甚至都没有人给你送伞。”

感谢美国通讯信息公司，它的保密工作一向让人放心。至少凯雯不用担心自己在大厅苦等的照片被谁传上脸书。

“

芝加哥多久没下雨了，”凯雯胡思乱想着，“或许是一百年前。”

然后透过大厅防弹玻璃材料的自动大门，她看见一个撑着伞的身影渐渐走近。说实在的，他就像一百年前伦敦街头的一页剪影，一张老报纸上定格的瞬间。

那个撑着伞的男人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高，高而且瘦。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三件套，宝蓝的领带上别着银色的领带夹，黑色的西装透出上等面料的挺括。凯雯看着他朝自己起来，这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眉毛与眼睛、鼻梁与嘴唇、下颌与鬓角的比例例都是无可挑剔的0.618*。他蓝色的眼睛让凯雯想起宇宙之永恒的奇点*开初始崩塌，电子和原子在绝对零度下停止，绝133原子基态*的两个超精细能阶之间跃迁时所幅射的电磁波的周期的9192631770倍的时间——它定义了秒。

他站在过去与未来的节点上，眺望的却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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