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挺欢喜的（1/2）

江泽能下地正常活动的第三天，他一大清早就自己坐电梯下楼到医院自己的小花园里散步。七夕之前都已经立秋了，虽然夏天的热辣余韵尤存，但是清晨的空气微风里，确实已经能闻到秋天的气息。

又是一年，一半都过去了。江泽坐在石板小道旁边的木条凳上，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路人。除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每个清早出现在医院的人，脸上都有着盖不住的惆怅疲倦。

江泽其实对医院没什么特别大的印象，喜欢肯定谈不上，但是讨厌也算不上吧。闻了快两个礼拜的消毒水味，他还觉得这个味道挺亲切。这么多病人，这么多关心病人的人，挤在医院里，或者充满希望，或者假装充满希望，希望这个神圣的地方，能够拯救他们。人到底能不能被拯救呢？

江泽始终觉得很多事情，除了自救，旁人都爱莫能助。他在医院看着比大马路上密度浓缩太多的人世间，感慨着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呢。

偏偏他的存在，就是关乎生死的事。

“你要是没出生，该多好。”

这句话，他妈可能也就只跟他说过一次。那时候他都还不到三岁，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他妈。按理说三岁的孩子不会有这么清晰深刻的记忆，但是他却能完整回忆出他妈妈当时的表情，眼睛里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是的，哀伤，不是怨愤，不是咒骂，只是近乎绝望的哀伤。

该不该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本来也不是他能自主做决定的事。他能做的就是，既然拥有了这个生命，就想办法好好活下去吧，活得像个人样。生命多珍贵，医院里这么多人熙熙攘攘，不都为了生命两个字吗。

当太阳光从初升的温柔变得热烈，江泽从凳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脖子还是不能动，但是在床上被禁锢了一个礼拜之后，他突然特别珍惜那种把浑身的肌肉经络拉伸开来的舒适感。他迈开步子，转身走向医院餐厅的方向。这种能用双脚踏实踩在土地上自由行走的感觉，不经历一次短暂的失去，很难唤醒对它的珍惜。

从江泽能下床开始自由活动之后，宋青就没有再整体整天地呆医院守着了。江泽本来就是个自理能力极强的人，原先是不能动，所以凡事宋青都能帮帮忙，但是等江泽全都能自己搞定的时候，宋青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有点尴尬和多余。

他不是不想抓住机会在这里呆着，但是他满脑子的邪念面对江泽的一腔正气，总像是自己很劲一挥拳，砸上了一团棉花，没半点回响和反作用力不说，自己还越砸越憋屈，完全没有发泄出来的感觉。他虽然有意亲近，但这次把握不准节奏，真的也害怕走得太近。

但是每天还是会来医院点个卯，有时候是中午有时是晚上，来陪着江泽吃一餐饭。他挺喜欢看江泽吃东西，无论面前摆的是食堂五元套餐，还是500一盘的私房菜，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并且还能调动观者的食欲。其实江泽下绷带的那天，他就考虑要不要把江泽接回自己家里去住一个礼拜。医生也说了其实可以回家静养。但是酒店和医院，江泽选了医院。宋青家和医院，江泽还是选了医院。医院就医院吧，这人喜欢住医院是什么毛病他也不知道。

他拎着中餐进病房的时候，江泽正坐在沙发上面翻一本书，这些书也是宋青从家里给他拿过来的，从金瓶梅到安徒生童话，从尤利西斯到十万个为什么，他拿了几本风格迥异的大部头书过来，江泽没事的时候就会翻来看看。

他看宋青走进来，坐着没动对他招招手，宋青走过去他就把手里书翻的那一页递宋青手里，伸手指着一长串没标点的句子，是潘金莲小姐给西门庆点的那盏著名的茶，

“你一口气能念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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