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2）
一百三十五.</p>
“我得飞起来，这是我的使命。”</p>
胖胖云说。</p>
——</p>
严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几天的。</p>
他浑浑噩噩的，好像是死了，又好像没有。</p>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命垂一线的生与死之间徘徊。</p>
医生说，艾宝跳下来的地方树多草多，救了他一命。但是他现在处于弥漫性轴索损伤。</p>
这是什么，严塘并不清楚，也听不懂。</p>
他只听到医生所说的后面的话——</p>
一般这种损失的病人会昏迷很长时间。有很多受损严重的，可能就会终生再也无法清醒。</p>
再也无法清醒。</p>
这六个字像是一把榔头，把严塘的心砸个稀巴烂。</p>
严塘有些茫然地看着医生，他第一次露出这么迷茫惘然的神情，“再也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p>
医生沉默了一下，抬抬自己的眼镜。</p>
他合上自己的笔记本说，“就是植物人的意思……”</p>
说完之后，医生担心自己面前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太激动，连忙补充道。“不过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不大，患者在两周以内有苏醒的迹象，基本上就没问题。”</p>
严塘愣愣的。</p>
他没应医生的话。</p>
严塘直直地盯着墙上的ICU病房的监控录像。</p>
病房里的艾宝盖着纯白的被子，脸上带着一个大大的绿色氧气面罩。</p>
这也许是艾宝第一次一个人睡这么漫长的觉，还这样地安静。</p>
他没哭没闹也没耍小脾气要严塘陪着，抱着。</p>
监控的像素并不高，但严塘注视着艾宝，却觉得自己就是能看见艾宝长长翘翘的睫毛。</p>
艾宝的睫毛细细密密的。</p>
他把自己的小圆脸埋在严塘的掌心里时，严塘就能感受到他睫毛上下的扇动。</p>
像两把小刷子似的，勾得人总想亲亲他。</p>
“……谢谢，谢谢医生。”严塘有些颓然抹了一把脸，他颓唐地坐回ICU监控探视室里，冰冷的长凳上。</p>
现在艾宝还处在危险状态，只能留在ICU。</p>
严塘进不去，看不了，坐在ICU特有的监控探视室里看监控。</p>
医生劝严塘回去休息，家属要休息好了，才会把好心情好能量带给病人，也才能照顾好病人。</p>
严塘愣愣的，他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眼里也没了神采。</p>
他听见医生那句“才能照顾好病人”，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p>
严塘缓慢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谢谢医生。”</p>
医生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赶去下一个病人。</p>
ICU探视室里只剩下了严塘一个人。</p>
严塘抱着自己的头，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里。</p>
他现在想大哭，想大叫，可是庞大的悲切在他的心里酝酿，竟然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p>
严塘的喉痛痛的可怕，像是有人剜下了一层皮肉，又摸上了朝天椒。</p>
从艾宝被推进手术室，到现在送进ICU病房，已经整整十六个小时了，严塘身上的汗水早就被路上的冷风给吹干了。</p>
严塘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他现在必须平复下来。</p>
他必须冷静。</p>
就像医生所说的那样，如果他病倒了，谁来照顾艾宝？</p>
严塘扶着冷得冻手的墙，勉强站了起来。</p>
铺天盖地的悲痛压在严塘的身上，几乎要把他压垮。</p>
严塘身上还是只有一件衬衫。</p>
他的外套给了艾宝。</p>
在艾宝跳下去的一瞬间，至少他的外套跟着艾宝一起翻飞。</p>
不知道艾宝在飞的时候，有没有带着他的外套一起飞？</p>
严塘开车回到家里时，依旧是浑浑噩噩的。他机械地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机械地开了门冲了澡，换好一身干净衣服</p>
他冲了澡，躺在床上，他的意识才仿佛复苏。</p>
严塘感觉他像是在一场梦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p>
他做了个噩梦，梦里艾宝和他笑，和他说，‘严严！我会飞啦！’</p>
然后他就消失不见了。</p>
严塘六神无主地满世界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p>
一会儿，他感觉艾宝在前面的树林里，他跑了过去，可是没有。</p>
一会儿，他感觉艾宝在侧面的秋千上，他冲了过去，可是也没有。</p>
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似是有艾宝的身影，然而当严塘狂奔而去时，却什么都没找到。</p>
他的宝宝猪在这里。</p>
严塘翻了个身，他看着空荡荡的身边。</p>
他的怀里没有呼噜呼噜黏着他的艾宝。</p>
他低下头，看不见艾宝红彤彤的小圆脸，也听不见艾宝含糊的嘟囔呓语。</p>
严塘呆怔地盯着空空的床。</p>
他伸手去摸。</p>
是凉的，是硬的。</p>
这不是梦。</p>
艾宝真的不见了。</p>
这一刻，一直悬挂于严塘头顶的巨大悲痛倏忽砸了下来，</p>
他把严塘砸了个稀巴烂。</p>
酸楚的痛像一条冰冷的蛇，在严塘每一根骨头里攀爬，把严塘的血肉与骨头分离。</p>
卧室里没有灯亮，很暗，没有一丝光亮闪过，也没有任何人看得见。</p>
严塘靠着墙，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p>
他的眼泪蜿蜒而下，爬满了他的整张脸。</p>
严塘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他抓着自己的脸，活不像是自己的，倒像是某个仇人的。</p>
他也不怕痛，硬生生的，在脸上抓出了几条血痕。</p>
严塘颤抖着，想去摸床头柜上的餐巾纸。</p>
餐巾纸盒是艾宝挑选的，海绵宝宝样的方盒子。</p>
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它好似是知道了什么一样，也流露出些许的难过。</p>
严塘还没拿到纸，他转头，却看见了边上艾宝旧的诗歌本。</p>
那是每天晚上，艾宝都要和严塘一起玩‘诗歌接龙’想本子。</p>
严塘的手顿住了，他转而拿起了那个本子。</p>
随便翻开几页，就是《严严在不在的呀？》。</p>
“严严在不在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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