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隐秘（1/2）
“香带回来了吗……”
“带了，放心。歇一歇，到府上我喊你。”
尚安郡自然不比京城富贵，载人的马车都是狭小破旧的。周家村门口路不好，颠个没完，魏奔云还好些，钟韵山只能跟着车厢东摇西晃，难免有时撞到魏奔云身上。
马车吱地响了一声，似乎是驶过一块巨石，钟韵山防不胜防，肩膀狠狠撞到车厢壁上，闷叫了一声。他捂着肩膀坐回来，苦着脸，看起来可怜巴巴的。魏奔云看着心疼，脑子还没动，手就先伸出去把他揽到自己怀里了。
好吧。魏奔云心想，他现在非常确定自己是中毒了。
钟韵山像是累了，被搂到魏奔云怀里，也没怎么动弹，乖乖把头贴在魏奔云锁骨处。
他也确定自己是中毒了。
魏奔云抱着他，感觉他依然在微微发颤。他想说点什么来安慰这个原本有满腔抱负的大少爷，但毕竟太多年没读过书，张了嘴才发现无话可说。
“魏奔云。”
“嗯。属下在。”
钟韵山小声喊了他一声，又不说话了。好像喊他一声只是为了喊他一声。
魏奔云也不问，应了一声之后，轻轻碰了碰他散下来的头发。
“……我是不是做错了？”
“杀人偿命，你做错了什么？”他叹了口气，“周招富这种涉嫌谋害公职人员、组织群体犯罪的，关押审问本来就是正常程序。”
“那……”
魏奔云像是看穿了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道：“老天爷不下雨，和你有什么干系？”他知道钟韵山情绪不好，故意打趣道，“世上可怜人那么多，我也算一个。主子，你非要伤心难过，不如先同情我，现在好好歇一歇，也让我轻松点。”
钟韵山很快地笑了下，姿势放松了一些。
一旦沉默下来，魏奔云很快就发现了……不止钟韵山在抖，他自己也是。
——不管钟韵山是为了什么，他很确定他自己，绝不是在为周家村的凄惨生活痛心。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颤抖着，不受控制地捏成拳。
他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不停去看钟韵山。他左手松松揽着他，明显感觉到手底下的温度在升高，超过了正常体温。钟韵山像是不舒服，眼睛闭了闭，睫毛发颤。
那温度很快也卷上魏奔云的身体。他感到一阵火从脚底心冒气，向上吞噬，烧到心窝。车厢太小了，他能听到男人变得粗重的呼吸，却不知道来自自己还是钟韵山。
他注视着钟韵山白皙脆弱的脖颈。右手青筋暴起。
只要一伸手。他全无抵抗能力。
“他凭什么养尊处优……”
“他欠你的。”
“任务一结束，你就杀了他。”
“有什么不忍心……还是说，你更想看到他被当众处决，或者发配冲奴？啊……你是不是想到时候把他收到自己身边，做个奴隶？不错，哈哈哈，当然可以。”
“杀了他……”
魏奔云猛地把钟韵山推开，凝神屏息，使出浑身的劲别开头。钟韵山也意识到了——他头脑昏沉，反应总比平时慢许多。
魏奔云闭了闭眼，语速飞快：“等到了郡守府，关门锁窗，你中毒不深，去洗一个冰水浴。洗完就睡，至少能做好梦，比勉强清醒舒服。我先走……”
“为什么？”
魏奔云一愣，右手上的劲都松了松。他含混地说：“我不能和你待在一起。”
这话说得暧昧，加上不断上升的体温和越来越清晰的喘息，哪怕是钟韵山都懵了下。但他现在脑子也不清楚，不屈不挠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杀你。
“因为……毒素会在我们之间不断传播变异。”
魏奔云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路上找个三岁小孩都能编出更好的理由。所幸钟韵山对药理一窍不通，魏奔云说什么他都相信，这会儿也就点点头。但他看魏奔云一抖袖子，提气要走的模样，就觉得不痛快——觉得慌张。
他中了毒。他心里的声音在告诉他：不要再放他走。
你看他上次走了，是什么结果？
钟韵山无力地对自己辩解：“他不是……魏奔云不是他。”
心里的烈焰不理不睬，烧得他失去零星理智，一把拉住了魏奔云的手臂。他眼前昏昏暗暗，看不清魏奔云是否转头看他，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固执地像个坏脾气的小公子，一遍一遍说：“不许走。”
魏奔云像是摇了摇头，又像是没有，他看不清。他的声音落在耳朵里朦朦胧胧：“主子，我真的……”
“我中毒很深，支持不到郡守府。”钟韵山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一点，“如果我到了地方下不来车，别人看到会引起恐慌。我也没办法关门锁窗……我做不到。我现在就很难……很难集中注意力。”他深吸一口气，大幅度晃了晃头，“你带我找一家客栈住下，两间房，把我锁好，你再……你再走。”
“我——”
钟韵山感觉心中丑陋自私的恐惧攫住了整个人，他失态地低吼了一声：“魏奔云，这是命令！”
然后他感觉到魏奔云身体放松了，不再是蓄力离开的姿势。
这样就好了……
他也放松下来，把刚刚死死抓住的最后一点清醒意识放开，纵入迷烟草构筑的朦胧幻梦和情绪牢笼中去。他知道魏奔云不会再走了。
“停车！钟大人身体不适，我带他在附近先住下，晚上回府。你们到县衙，立刻将周招富收押，不准有一丝疏漏。”
他感觉魏奔云抱住了他，和之前几次一样带着他飞起来。
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一会儿觉得握住自己手的是曾经的魏小公子，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次把魏奔云害惨了。他左耳是魏奔云压抑着的呼吸，右耳是三个小孩的笑闹声。层层叠叠，交织在大脑中。
“喂，糖葫芦。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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