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1/2）

凡姐坚持要把花飞的遗体送回家，她说相识一场，总要去看看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唐立果身负花飞的嘱托，自然也要同行而去。

漫漫路途寂寂无言，窗外的景色从白天到黑夜，树木和云朵去得匆匆，来不及观望便急速退去，仿佛从没来过一样。

“凡姐，我总觉得他没有死，就坐在后面看着我们笑，可我却不敢回头看一眼。”唐立果努力嗅着身上的香水味，闻到方觉心安。

凡姐无声望着后视镜，哪里有人在笑，有的只是一副冰冷的棺匣，而花飞就躺在里面，没有哭也没有笑，此刻他的灵魂或许正在天上护着他们的平安。

黎明将至时终于到达，车子停在花飞爸妈家楼下，唐立果下车等候，凡姐一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舍不得下车。

因为这短短的几分钟，是她和花飞独处的最后时光，她不愿离去，能多陪一刻就好。

两位老人已是两鬓斑白，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来，踉踉跄跄的脚步急切异常。唐立果拉开车门，他们骤然停住脚步，眼神茫然地望向对方。

花飞的妹妹就站在棺匣旁，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她哭了一路，此时已经再无眼泪可流了。

“妈，哥回家了。”

两位老人找不到支撑，齐齐扑倒在花飞的尸体旁，任凭眼泪带着恐惧奔涌而出。

唐立果躲到旁边，不忍心再看一眼，仅仅是传到耳朵里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已足够让人痛彻心扉。

花飞妈妈站在车门口，缓缓移开棺匣的盖子，当花飞沉睡的面庞出现在眼前时，她身体晃了晃，而那落在地上的背影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动荡难安。

凡姐这才走下车，和唐立果一起向花飞爸爸说明情况，老人眼眶含泪听得安静，他搀扶着哀嚎不止的妻子，脸上的表情因过度压抑而变得稍显扭曲。

“儿啊，一直盼着你回家，你就这样回来见爸妈吗？儿啊，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该有多疼啊，妈的心疼死了……”

凡姐仰起头擦干眼角的泪珠，她走到哭泣的老人身旁，头倚着车身看向花飞的脸。

被风吹乱的发丝挡住了视线，忽然看不到那张熟悉的脸，她急得掩面哭了起来。

花飞的爸爸和妹妹拉着凡姐和唐立果的手说了好几声谢谢，他们说要再麻烦凡姐一次，将花飞送到城郊的殡仪馆去。

天亮后，亲人们陆陆续续赶到，他们安排着后面的事，唐立果和凡姐插不上手只好退到一旁。

花飞被重新放置到黑暗中，唐立果突然抓住凡姐的手说：“他怕黑。”

“我们为他留着灯吧，留一辈子。”凡姐回答说。

他们就这样坐着，哭声入耳催人心肠，他们坐在台阶上抽烟，默默等待着告别时刻的到来。

花飞妈妈几次哭昏过去，被人搀至一旁后，她又发疯一般冲过去，人们迫不得已将她控制在远处，她挣扎不动了，只能用哭声去和儿子做最后的道别。

“一把火，人就没了，人活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唐立果把头压得很低很低，掉落的泪珠打在台阶上，生生摔成了几半。

“你说他有没有为自己活过，哪怕一天也好？”

凡姐回头望着远处的人群，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冷漠的表情，她看不懂。

他们两个人谁都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他们沉默着，后悔着，为什么在花飞还活着的时候，没有问一问他。

简单的仪式过后，人们三三两两离去，他们无一不好奇地打量着门口的两张陌生面孔。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为什

么会出现在这里。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呢，既没有进去拜祭，又不肯离开。

听到有人在议论花飞，凡姐猛然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那人跟前说：“人都死了就别再抹黑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他是好人，他的每一分钱都来得干干净净，他活得比谁都要努力。”

那人白了一眼撇撇嘴，没再开口说话。

终于清静了，他们挪动酸麻的双腿这才进去祭拜。

花飞的骨灰被存放在很高的地方，照片上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像是在诉说着对这种场面的厌恶。

“这张照片好丑，花飞会不高兴的。”唐立果小声说。

“我们该走了。”凡姐说。

唐立果找到花飞妈妈，把银行卡交到她手上说：“这是花飞留下给你们养老的钱，密码在后面，还有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阿姨你要保重身体，这样他才能走得放心。”

老人的眼泪像是流干了，哑着嗓子自言自语说：“傻儿子，这辈子都是为别人活着，是爸妈拖累你了。”

凡姐拉着唐立果的手走得很快很快，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忍住不回头。走到门口时，花飞妈妈的一声叹息还是传到了耳旁。

“要是能重新再来一次，妈妈绝不让你走……你把所有人都安置好了，自己一辈子却无依无靠的，现在到那边还是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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