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秒（1/2）

逃跑出来的唐立果，站在广场中央一时不知该去向哪里。他不想回家去面对一个人孤零零的夜，那样的夜晚实在太漫长太难熬。

走到花飞家楼下时，已是凌晨两点多，见花飞的窗口还亮着，他心中总算燃起了一丝欣慰的火光。

楼爬到一半他又返回，绕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一家便利店，买了整整一袋子的啤酒。

穿着睡裤光着上身的花飞正在和一个拼图较劲，他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干，水珠无声划过脸颊落在了桌子上，瞬间就被摔个粉身碎骨。

唐立果的意外到来将他从孤枕难眠的凌晨中拯救出来，他用热情的拥抱表示欢迎。抱一下太生疏，要抱够三下才算亲近。

他们挤在桌子前面边喝酒边拼拼图，终于在天色变亮之前大功告成。唐立果提议把拼图挂在墙上，新年的第一份喜悦理应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样一来，整年都会是高高兴兴顺顺利利的。

花飞含笑不语，不顾唐立果的阻拦硬是拆掉了拼图，三个多小时的心血尚未来得及庆祝，就这样被毁于一旦，唐立果恨得连踹花飞好几脚。

一番打闹过后他们重归安静，面对面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缓缓诉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直聊到朝阳初升，啤酒都喝光了，他们才被疲倦压倒在地上。

“我还以为你能有个好点的结局。”花飞拍打着唐立果的胳膊，难掩低落。

“像我们这种人，幸福总伴着惶恐，也许孤独终老才是最好的结局。”唐立果安慰着花飞，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我们是活该吧，损人不利己，破坏了别人的幸福，自己却也没捞到好处。”

一阵自嘲的笑声过后，花飞低声说：“我决定离开这了。”

唐立果猛然坐起来，一脸神秘地看着花飞，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陈墨来找过我，她求我离开这，说着说着就哭了，她捂着脸不让我看见眼泪，见她那样我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我说别哭了，我走就是了。”

“要是能留在这，亲眼看着孩子出生，那该有多好。”

花飞的忧伤如此惹人怜爱，唐立果轻轻抚摸着花飞的额头，指尖缓缓穿过他平整的短发，最后停在了头顶正上方。

“你可以不走的。”他说。

“不，我还是走吧，我留在这里一点忙也帮不上，反倒会增加她的困扰，我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这一次我想当个好爸爸。”

花飞抓住唐立果的手，带着它一路来到心口的位置。

“你看，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竟然会爱到逃离，也许只有远离才不会造成伤害，想必最好的爱就是各安天涯，总好过互相折磨。”

“每天只有这个时间，我的房间才会被阳光照亮，四十三秒之后，阳光就会消失。”

唐立果看着落在墙壁上的阳光，默默开始倒数，数到一半，他转头去寻找太阳，这一回头他才发现，这一缕令人安慰的阳光其实并不是来自于太阳，而是经由对面高层的玻璃窗反射而来。

一缕跋山涉水艰难而至的阳光，是老天送给他们的新年礼物。

“你打算去哪？”他问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的花飞。

“不能回成都，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我们一起走吧！”唐立果兴奋地拍打着花飞裸露的胸膛。

“去哪？”花飞问。

“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你陪着我我陪着你，你照顾我我照顾你，我们做彼此唯一的指望。”

“也好，我可以重操旧业养活你。”花

飞笑了出来。

“不行，还是我上班养活你吧，虽然我挣得没你多，但也不至于饿死你。”

“你真是劳碌命，我赚钱比你容易。”花飞揪着唐立果的鼻子。

“容易吗？要小心铁杵磨成针！”

也许是心中燃起的这一点希望，让他们瞬间就变得不正经起来。

最后他们约定好等舒俊醒过来就一起离开这座伤心之城，新生活虽然并不值得向往，但总好过画地为牢，终生沉湎于旧梦之中。

至于谁来养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是打算互相作伴的，说到底只是两个没有未来的孤家寡人罢了，值得去计较的事情真的不多。

唐立果走后，花飞黑着眼眶又去摆弄拼图，他想把散落满地的拼图再次拼凑完整，忙了一上午才发现丢了一块。

他总是这样，一颗心习惯破碎惧怕完整，因为他明白，人生原本就是反复无常的，总会有一次碎裂是你拼尽全力也无法重归完整的。

唐立果走在朝阳的光辉下，灰暗的心不知何时竟透进了一丝光亮。

冬日的清晨阳光虽暖空气却是冷的，他把手塞进上衣口袋取暖，几秒钟之后他带着怀疑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样东西。

莫不是这块拼图碎片长了腿，要不然它怎么会跑进口袋里？

他把碎片小心放好，打算哪天当面还给花飞，到时他们再一起把拼图拼好，下一次他一定要把拼图挂在墙上，断不能任由花飞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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