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2/2)
眼前的路忽然变得狭窄而漫长,虽然脚下的路步步惊心,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放开谁的手。
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不妨就把这一切当做是一场梦吧,不妨就暂且自欺欺人一次,假装逃离了人世间,只要能这样紧紧牵着手,两个人一起向前走,即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婚礼结束后一行人在酒店门口道别,唐立果接到护工电话叫他尽快赶回来,说是张爷爷的情况很不好。
江洋收起对孟歌的恋恋不舍把车开到门口,儿女情长只能暂且放到一旁,尽快把唐立果送回去才是第一要事。
孟歌呼啦一下拽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故意看向窗外人群不去理会江洋的疑问。陆离坚持同去,唐立果劝阻再三,让他等忙完婚礼后面的事,再和林易安大梅一块过去。
就在此时孟哲抱着皮皮钻进车里,他摇下车窗对陆离喊道:“明天开我的车过去,别啰嗦了,我们要走了。”
突然多出来的两个随行人员在车里自得其乐,一个在玩手机神情很是认真,而另一个只顾把头偏向窗外,也不知到底在看什么。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向前,从正午到黄昏他们不曾交谈半句,直到天彻底黑透他们才终于抵达市区。
偏赶上晚高峰路段拥堵异常,此时距离医院已经不远,孟哲果断打开车门,拉着唐立果一起跑。
他们也曾是风中奔跑的阳光少年,只是如今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寒风夹带着细雪迎面而来,虽然丝丝缕缕从未断绝,却始终无法熄灭他们的心急如焚。孟哲背着皮皮脚下越发艰难,只能喘着粗气看着唐立果将自己抛在身后。
此生的风霜雨雪生死别离,他愿与他共同面对,咬咬牙再撑一阵,他还是想要做他喜怒哀乐的终生依靠。
张爷爷的呼吸越发艰难,仿佛每一次的呼吸都必须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完成。唐立果坐在病床边,心一寸一寸揪紧,虽然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不舍想表达,但他不能开口。
这样一个乐观要强的老人,他一定不希望自己人生落幕的时刻全被悲伤占满。唐立果记得牢牢的,张爷爷曾不止一次叮嘱过他:若有一日油尽灯枯,不必流眼泪。
那似乎是一个盛夏的夜晚,张爷爷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外婆,唐立果想了很久,摇摇头说没有。
当时张爷爷还因此而夸奖他说:“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惦念的,倒是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毕竟阴阳相隔,各自顾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安慰。”
往事这般清晰绵长,心中纵有不舍也不能以眼泪诀别。唐立果唤了声爷爷,老人慢慢睁开眼睛,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停止呼吸。
紧紧握住的双手却没能留住最后一点温度,张爷爷紧闭的双眼松懈的嘴唇让他想起外婆走的那天。两位老人以同样安详的面容离去,一个眼角带着牵挂,一个眉心舒展写尽人生豁达。
“爷爷,一路走好,如果见到外婆替我告诉他,我很好,就是有点想她。”
他不知道张爷爷是否还能听见他的话,他垂头看着老人紧闭的双眼,严严实实的,像是两扇紧闭的闸门。
一道门的间隔,却是光明与黑暗,生与死的永恒距离。
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人如今都去了,漫漫人生从此再无来处,只剩归途。
他带着空荡荡的心坐在走廊地上,远远看着医护人员在对张爷爷做着最后处理。
这样也好,张爷爷再也不必依靠那些冰冷的仪器了,他终于可以像从前一样,想笑就笑,想骂人就骂人。
尸体暂存太平间,明日一早发往殡仪馆,这是张爷爷在人间的最后一程,唐立果怎能离去,他拒绝掉孟哲的好意,求孟哲帮忙带皮皮回家好好休息,明天直接去殡仪馆就好。
江洋带着孟歌去附近的宾馆落脚,而孟哲始终站在医院门口迟迟不愿离去。他见百般劝慰却始终都没能说动唐立果,又念其悲伤难过不忍动硬的,只好就这样赖着不走,能多陪一秒是一秒。
他脱下大衣裹紧皮皮,又将其安置在腿上调整到较为舒服的位置,打算就此过完这一夜。唐立果一直催促他早点离开,而他早已铁了心闭着眼睛不去理会。
午夜时分他们仍未能决出高下,唐立果见孟哲坐姿实在辛苦,又担心皮皮会生病,只好妥协了。他拍拍孟哲的肩膀说,走了。
他们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并肩向前,刚走出急诊室门口就被一个高挑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今晚陈墨留在公司加班,处理完手头工作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一阵腹痛惊醒。她惊恐万分生怕孩子有什么差错,一时又联系不上孟哲,她只能一个人来医院挂急诊。
幸好无大碍医生说要好好休息,她体质本就偏弱需更加小心才是,以后不能再穿高跟鞋也不能熬夜了。
陈墨连连点头总算放下心,离开医院的路上她盘算着,也到了该告诉孟哲的时候了。
这时有熟悉的声音从空荡的走廊中传来,她急忙转头去望,让她又惊又喜的是出现在远处的人竟然真的是孟哲。
然而,意外而来的惊喜终归短暂,当她看见孟哲亲昵地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时,那日花飞的话再次响在耳畔。
“他喜欢男人,他是不可能和你结婚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