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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无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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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来的信是吴仲辽写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信上说他年前得了空闲,想带着妻妾老小到来燕京一趟,便写了书信,要借住相府几天,或是让曲默另给他赁个宅子。

曲默现已成年,且曲鉴卿不日便要迎娶北越长公主,曲默本想借着吴仲辽这个契机,自己收拾收拾先搬走,免得日后跟那长公主相看两厌。且他现在好歹也是个统领,万一被人撵出来,岂非贻笑大方。

他料想曲鉴卿约莫会同意,于是命齐穆递了封书信送回相府,这两天就开始着手寻地方了。谁知曲鉴卿应允的口信齐穆没捎回来,倒是带了张纸给曲默,上面没提吴仲辽的事,只六个竖写大字:相府住不下你?

曲默在乾安山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况且他也不想跟曲鉴卿再起口角之争,于是这件事只得作罢。

可吴仲辽是奔着曲默来的,跟曲鉴卿倒没有多大干系,总不能他在乾安山,叫吴仲辽一家去住相府。没有这样的道理,于是他便央邱绪去帮吴仲辽另觅住处,后者知晓此事原委之后,又看了曲鉴卿写给曲默的那句话,差点没笑到桌子底下去。

邱绪原话是:人家是堂堂长公主,犯不着跟你一般见识。也就你整日将此事挂在嘴边上,人家知道你是谁啊?曲叔还没嫌弃你三天两头地生事给他脸上抹黑呢,你倒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嚷嚷着要搬走,是想叫外人都知道你们父子离心?好聚好散得了呗,还真把自个儿当戏文里顾影自怜的弃妇了………

……

邱绪向来嘴毒,先前是看着曲默病恹恹的没想张口,如今再不忍了,句句风凉话都带着刺,把曲默里里外外讥讽了一遍。

曲默没出声,木着脸听邱绪数落了半天,听完便将人拉到校场打了一顿出气。

曲默这两天才到乾安山,一众属下摸不清他的脾气,不敢轻易上去劝架,于是都在后头一股脑起哄,撺掇着叫齐穆去把曲默的人拉走。

齐穆脸皮薄经不住说,于是便去了,然而到地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曲默冷冷横了一眼,他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还是活着的好,于是又抬脚走了。

曲邱两人从校场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挂了彩,齐穆招呼着军医过来看看这两张金贵的脸,结果被邱绪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他干那些什么破事,还要脸?”

走在前头的曲默听见了,转头看他。

邱绪狠狠道:“看什么看?老子说的不对?!”

曲默嘴角一勾,哂笑道:“你这半年奉银没了。”

邱绪冷冷一笑:“嚯!我缺那点银子?你公报私仇,就等着被言官弹劾吧你!”

待曲默走远了,邱绪才揉着肩膀,疼得龇牙咧嘴:“他娘的下手真重……胳膊都快给老子薅掉了……”

齐穆问道:“那……属下给您去要两贴膏药?”

“还不快去!”

齐穆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还是问道:“那主子那边……”

邱绪道:“用不着。他这两天心里不舒坦,你少去找他的霉头。”

“是。”

至于曲默是因为什么不舒坦,齐穆心里也清楚,于是便放曲默一个人清静自在去了。

于是便这般风平浪静过了数日。

乾安山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曲默到了这地方,曲家便管不着他了。老族长年纪大了,本就一身的病,那天昏倒也不能全怪到曲默头上。所幸有御医和好药吊着命,这两天醒了过来,精神却也大不如往常了。

曲默晾了曲家那些人一阵子,想着火候也差不多了,于是亲自过去谢罪了。

临走前,不知因何那头疼的病症又犯了,说起来

也奇怪,这病来的蹊跷倒也去得快。自他到乾安山以来,已经许久不曾犯过这毛病了。他闲时曾将此事说给齐穆听,齐穆便玩笑——指不定是乾安山的风水养人,抑或是这地界跟您八字相合呢!

这话倒是将曲默逗笑了,他回了一句,说齐穆年纪轻轻,倒是比邱绪他爹还要迷信,不如将他送到安广侯府去跟老侯爷一道儿炼丹。

齐穆听了只管抿着嘴笑,说但凭曲默处置。

这会儿头疼虽没有之前那般剧烈,曲默却怕它发作起来没完,先前岐老给他开的药方,他临走时带在了身上,现下便吩咐卫兵去煎了一碗药来。

他数日前在曲鉴卿那儿喝过几碗一样的,浆糊似的,褐黑粘稠的一大碗,连喝了几天,因此曲默对那又腥又苦的味道记得很是清楚。然而这回的味道却和先前那几碗有些出入,曲默咂摸了两口,又觉不出是哪儿不对,便疑心是卫兵将药端错了,叫人把药碗端给军营里的大夫再看看。

那卫兵只说没有差错,怕是大夫将药抓错了,于是将大夫也请了过来。

大夫将药方看了一遍,待曲默问及功效时,他一开始说这是副补气益血、固本培元的方子,但再看两眼又摇头说不对,捋着胡子看了一晌,才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跟曲默请罪:“是鄙人医术不精,还请统领降罪。”

曲默疑道:“怎么回事?起来说话。”

大夫撩了衣袍,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鄙人从医二十余年,却从未见过这般怪异的方子。至于味道不同,该是药引所致,因着统领给鄙人的药方上头没有此类的交代,这才致使药味有别,并非是鄙人抓错了方子。”

药庐岐老有“神医”的美名,他开的方子这些庸医看不懂也实属常事,曲默并未留心,便让那大夫走了。只是岐老将这方子给常平的时候,也未曾交代有药引一说,曲默边想着这一趟去老宅,正巧拐到相府问问岐老。

齐穆原本在山上跑马,得了曲默的吩咐赶了回来,在门外遇见大夫便拦住问了事情缘由,而后进房将药碗端走了:“先别喝了吧,万一是药方错了呢?是药三分毒,况且不对症呢?”

曲默本就被这事弄的一头雾水,此际也便信了齐穆。

燕无疾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曲默要回城,掐准了时间在城门口将人截住了。

冬日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打在人身上,曲默坐在马上勒住了缰绳,眯着眼看燕无疾,片刻之后方下马行礼,笑着寒暄:“殿下别来无恙?臣眼睛不好,方才没认出殿下的尊容,望殿下见谅?”

燕无疾也笑,衣襟上的金线被太阳照得明灿灿的,直晃人眼,他悠悠道:“无妨。劳你记挂,本王好的很。只是不知这大晌午的,你要朝哪去啊?”

曲默此行为私事,所以并未声张,只带了齐穆一人。却不知燕无疾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他转头瞥了一眼齐穆,后者却瞪着眼睛朝他直摇头,意思是他不曾泄露过只字片语。

曲默瞧着齐穆那脸上茫然的模样,只觉脑仁疼,由是敷衍道:“没定呢。臣在乾安山待着实在无趣,这才溜出来转转。谁知竟遇见了殿下,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臣一马才是。”

燕无疾拨弄着手里的马鞭,漫不经心地笑,悠悠道:“没定下么……本王邀了葛炀到府上吃酒。”

曲默这才瞧见燕无疾身上那件金灿灿的衣裳是常服:“多谢殿下好意,但既是家宴,臣也不便叨扰……”

燕无疾摆手打断:“你跟本王还见外甚么?喊你一道儿你答应便是,本王还能下毒酒给你喝不成?!”

曲默却不知自己跟这位七殿下何时这般亲厚了,他只得拱手应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无疾邀曲默坐马车同行,叫齐穆与他带来的侍卫一道儿骑行在车外保驾。

车内宽敞得很,中间置了个火盆,红罗炭烧的正旺。长绒地毯又软又厚,侍女便跪在上头,上身只着了一件粉红肚兜,光裸的后背白皙柔滑,下身是件白稠的亵裤,薄得透光;柔荑像是无骨似的,沿着短靴轻轻攀上曲默的腿肚,而后抬起绯红的双颊,眉眼含春,轻声喊道:“大人……”

“殿下这是何意?”

燕无疾搂着正另一名侍女,两人分食一串葡萄,玩得不亦乐乎。听得曲默问,燕无疾倒也不应,只道:“本王听人说你跟小九……”话说道一半便止住了,他勾玩着怀里侍女的发丝,挑眉去看曲默,眼底含着暧昧的笑。

曲默抬脚,靴尖抵在那侍女胸前轻轻碾着,那侍女得了这个信儿,便嘤咛出声,整个人都趴在曲默那只脚上,而后攀着他的腿一路朝上,坐在了他怀里。曲默挑起她的下巴,调笑道:“喊我什么?”

那侍女也识趣得很,闻言便娇羞一笑,低头窝在曲默颈子间献吻,轻声喊他“小相公”。

曲默佯作不见,这才抬眼回燕无疾道:“殿下可莫要听人讹传,臣可是个正经人,不好男色。且七殿下与臣自幼相识,现下虽来往不如之前亲密了,臣却也不愿叫人诋毁他的名誉。”

他与侍女的这番作态暂且将燕无疾唬住了,燕无疾朗声大笑:“这两日是有个老太监,在先前小九住着的宫殿瞧见了灯画上小像,瞧着像是你的模样,又有清风殿的宫女说你与他举止亲密……原来是本王多虑了么。”

曲默勾唇笑道:“九殿下善书画,臣原先年纪小不懂事,是央他替臣画了一副画像,不过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话至此处,正巧马车停了。

燕无疾道:“只要你安安分分地辅佐本王,本王定不会亏待你。这侍女似乎跟你投缘得很,便给了你罢。”说着便撩帘子下马车了。

曲默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干咳了一声,将怀中侍女推了开,拱手道:“昙甯姑娘,方才多有冒犯,望莫见怪。”

只见那侍女低头一笑,抓过旁边的外衫搭在肩上,遮了住光裸的后背,“无妨,都是老相识了。逢场作戏,奴家定要给您个面子的。”

曲默颔首:“多谢姑娘了。等会在下便让齐穆送姑娘回去。”

昙甯掀开车帘朝外瞥了一眼,转而朝曲默道:“外头那小相公叫齐穆?长得挺俊,公子何时得空了,可否带着他到栖客馆坐坐?我亲自招待他。”

曲默玩笑道:“这可使不得。他胆小着呢,可不敢得罪邱大世子。”

昙甯美目一转,嗔骂道:“我跟邱绪清清白白、霁月光风!也不知这闲话谁传出来的,叫我知道了非撕烂他的嘴不可!”

曲默道:“但凭姑娘高兴罢了……在下到七殿下府上还有些事,不便多言,改日定要撷礼拜访以表谢意。”

“公子言重了。”

燕无疾的府邸实在是有些过于宽阔了,门僮领着曲默一路从外门到内院,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与假山庭院,方到了燕无疾宴客的厅堂。

曲默说这是燕无疾的家宴,只因后者口中的葛炀一人是燕无疾的大舅子。葛炀此人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只是头脑活泛得很,当年靠着一篇对先帝歌功颂德的文章在殿试中勉强混了个榜眼,但被分到了田攸手底下做事之后,便如水沉大海,再无丁点儿水花。直到他将表亲的妹妹塞给燕无疾做妾室,而后此人便顺带着成了燕无疾的谋士,官运这才有点回升的势头。

葛炀此人样貌平平,既瘦且矮,如若不是读过几年书,勉强借此兜着那张脸,那必定更要猥琐

几分。然而他那同宗的表妹葛芸,也便是如今燕无疾的妾室,却全然不同。

此际那女子披着大红银边的披风,由几个侍女簇拥着款款而来,蛾眉朱唇、薄施粉黛,是个绝佳的美人,即便冬装臃厚,也能辨出她那曼妙的身姿——这也无怪燕无疾独宠偏房,冷落正妻了。

她行至厅中,朝三人微微一福:“妾身见过夫君、曲统领跟哥哥。”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段风韵。

而后她便坐下,招来侍女呈上凤颈琵琶,素手一伸,拨弄了起来。其间有绿衣舞女和音起舞,更显乐声泠泠,美妙动听。

葛芸弹完了,燕无疾还亲自去扶她,唤她“芸芸”,待葛芸走了才作罢。倘若不是做样子给葛炀看,那如此厚爱,也倒是少有。

三人闲谈着吃罢了晌饭了,撤了酒菜,端上香茗,方到了议事的时候。

“本王瞧着你前段时间闹得动静挺大的……怎么着,是你那几个堂兄还是谁哪点做的不如你的意了?”

曲默吹着浮叶,饮了一口茶,淡淡道:“一半是因为我那天在京郊遇袭,犯了头疼的病症,迁怒了当时在相府议事的人。另外便是曲家尾大不掉,我厌烦得很。”

燕无疾闻言便朝葛炀去了一记眼色,后者会意,便道:“曲统领这些日子都在乾安山,此次回来可是为了令尊的婚事。”

曲默抬眼瞥了葛炀一眼,而后朝燕无疾不咸不淡地笑道:“怎么?我父亲要娶亲,殿下还不准我回来瞧瞧?”他这句话是挑着燕无疾的性子说的,委实有些过火。

燕无疾能爬到如今的位置,靠的不仅是过人的头脑与才智,更是有非常的耐性。只见他脸色稍愠,似是要发作,然而只片刻便转晴了,他道:“你不在朝堂,许是不知道。令尊几日前递了个折子,内容是整顿军务……”燕无疾一顿,继而冷笑道:“所幸父皇‘英明’,将折子扣下来了,传本王与肱骨大臣们到宫中相商。这便是那折子,你瞧瞧。”

曲默接过,字迹是熟悉的瘦金,直而挺拔,勾画间宛如刀刻,字如其人,凌傲且跋扈——

“……改‘置兵’为‘军监’,于各地招募良匠,设总督办铸造兵器……先于江东一带试行……”

“……改军将‘点任’为‘推任’,京畿将领五年一任,轮换值守,不得连任……”

“……”

末尾是曲鉴卿的朱印——他小时候拿着满桌子胡乱印着玩的物什,却不知“曲政”二字在朝堂上掷地有声,重若玄铁。

启宗帝专制衡之道,然而现下前太子燕无疴彻底失势,继后嫡子年幼,燕无痕水花太小,朝中再无人能限制住皇七子燕无疾。曲默虽一早瞧出来皇帝有削弱燕无疾手头势力的意思,却不料这一刀下得这样狠,这样重。

曲默看着手中的折子,他不知曲鉴卿此举是启宗帝授意,还是他自己本就蓄谋已久,总之是越看越心惊。

“其他大臣怎着说?”曲默在心中思忖良久,方问道。

燕无疾道:“事关重大,曲相这一纸奏章不仅是削弱本王势力,还干系到我大燕的律法。父皇自然不会将折子拿到朝堂上读读就施行了。本王的部下正在极力劝阻,而李太傅你知道,跟曲相数年的老对头了,凡事自要同他反着来。只因此事牵扯甚广,朝中大多反对,至于父皇心里是如何想的……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燕无疾说罢一笑,朝葛炀道:“说不定本王的好父皇压根没想,只一心想委托曲相打压本王呢……”

手中茶盏渐凉了,曲默一口饮下冷茶,问道:“殿下欲使臣何为?”

“你跟曲家可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本王与曲相为敌,你是继续辅

佐本王,还是帮衬曲政?”燕无疾侧首盯着曲默看,他微微眯着眼,满目肃然。

“老族长快死了,下一任族长必定是我父亲,届时整个曲家都唯他马首是瞻。臣若是跟从殿下,那跟曲家岂能有转圜之地?”曲默淡淡道,“我生父早逝,曲鉴卿奉旨养我十年,我唤他一声父亲算是偿债。若是今后曲家倒了,其他人随殿下处置,曲鉴卿此人留给我即可。”

燕无疾瞪大了双眼,惊道:“你是说……”

曲默朝他微微一笑:“殿下所想什么,那便是了。”

较之燕无疴,燕无疾此人更要难缠三分。曲默开始后悔先前帮衬他人扳倒燕无疴了,与其现下费尽心机在燕无疾跟前表忠心,倒还不如对燕无疴阳奉阴违。

“一早听闻曲统领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葛大人过誉了。今后你我二人便要一道为七殿下谋事,葛大人不必这般客气,唤我曲默即可。”

“……”

曲默从七皇子府邸出来,一路与葛炀同行。此人才能不见得有几两,阿谀奉承倒是有一套。曲默懒得打断,也便由得他说,而后随便哼一两声算是应付了事。葛炀许是听出曲默兴致不高,他自顾自说了几句便也住口了。

到了皇子府南街口,曲默要到曲家老宅去,便又同葛炀寒暄了两句,算是全了作为同僚的礼数。

齐穆备马在街口等他,“爷,葛炀在军中名声可不好,您怎地跟他走一道儿去了?”

曲默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他不是燕无疾大舅子么,方才在皇子府用午膳,便跟他一同出来了……这人话多,烦得很……驾!”

“您还去大族长那边么?”齐穆问道。

“去!怎么不去……我叫你送昙甯去栖客馆,你送到了?”

齐穆闻言却穆地脸上一红,继而低头道:“送……送到了!”

曲默勒住缰绳,侧首问道:“怎地还结巴了?”

齐穆忙摆手:“没……没事。”

曲默便笑,又道:“她先前还跟我说你样貌好,要我带你去栖客馆,要亲自招待你呢。怎么,这回用不着我带你去,你自己便会找姑娘了?”

齐穆年纪小,未经风月亦不晓人事,脸皮又薄经不住逗,憋得脸上通红又讲不出话来,只能胡乱摆手,支支吾吾道:“没有的事……您别乱说!”

“想玩就玩,不必拘着,等以后成了婚便得收心了……”

“咳咳……是!”

一路骑行,两人后半晌到了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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