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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遇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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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莲渠灯会

主道上的熙攘叫喝都被挡在了曲折的胡同外,此间倒是难得的一方宁静。

皇宫里精巧的吃食多了去了,但像这样的深巷小摊,燕无痕还是头一回来。

桌上一张大海碗,鲜肉云吞皮薄得像是读书人用的拓印纸,细看之下里面的虾肉都粒粒分明;汤汁上浮动着一层细小的香油花和虾米碎,和着芫荽末的味道,鲜香扑鼻,只叫人涎水直流。

燕无痕开始时还颇为矜持,遵着宫里的礼数,拿个小汤匙舀一小勺,吹凉了再细嚼慢咽。但曲默坐在他对面,筷子挑起面条和云吞便朝嘴里送,而后再端起海碗来大口喝汤。

吃相是一点也不讲究,但却有一股莫名的感染力,由是燕无痕也扔了那小勺,拿筷子捞了起来。

“那穿白衣裳的人,你见过么?”曲默撂了碗筷,朝燕无痕问道。

“不曾。但那个卓尔桑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亓蓝今年新晋的武职,这趟来燕京,应是跟着北越送行队伍一道儿来的。”燕无痕道。

摆摊的老人捧了一手铜板过来堆在他二人桌案上:“没有碎银了,这……小公子手下罢。”

曲默笑道:“这我也不好拿,还是先寄存在老伯这里,我二人下回再来吃就是了。”

老人浑浊的眼瞳里满是歉意,只道:“多谢多谢。”

曲默也不好再客气了,只叫上燕无痕走了。

“邱绪还让着卓尔桑呢,两人才打个平手,亓蓝这武官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燕无痕道:“原来你一早知道那人打不过邱世子才不叫侍卫去帮忙。”

曲默摇首,道:“也不是。就是前几日邱绪在隆丰楼和邹翰书起了争执,有人喊我过去劝架。你也知道我跟邹翰书一直不对付,我到了之后又把姓邹的打了一顿。他身边有几个黑衣人使双刀,打架的招式很怪异。今天我见那卓尔桑腰上也别了两把弯刀,便想瞧瞧他跟那几个黑衣人是不是一路人。”

“结果呢?”

“相差无几。我还以为是两年不见邹翰书长本事了,现在看来原是他爹榜上了亓蓝人,他才这般放肆。他这人也真是下作,敌不过我,便把我身边常平拖走打了个半死。本来他爹被贬去充州,我打算饶了他的,这回……”言至此,曲默轻笑了一声,又道“非让他长长记性才好。”

胡同里一片漆黑,燕无痕瞧不清曲默的神情,只觉得那话的语气狠厉,又裹着压抑着的怒气,他此刻毫不怀疑曲默口中的“长长记性”会要了那邹翰书的半条命。

他顿足,扯住那高挑少年的衣袖:“你也说了他爹现下有亓蓝人给他撑腰,还是再等等,待那亓蓝人出了大燕再说,免得出大事。”

曲默道:“我也这样想。今儿进宫皇祖母说是要给我阿姐补上及笄礼,等过了这事再说罢。”

两人行至停放马车的店铺,自有人将车安顿好了等着。

曲默道:“这回带你出宫也没玩到什么,等下回再说罢。你那俩侍卫也跟过来了,我送你回宫。”

月光稀薄,连给行人照路都勉强。此时有一人从二层房顶上悄声飞身落地,他隐匿在暗中,压稳了脚步,悄悄向燕无痕靠近。行至燕无痕身后,放举起手中泛着蓝光的匕首,狠狠向他的颈项刺去。

曲默的眼睛一向不怎么好使,如今又是在这黑夜里。他现下才瞧见了,拽了燕无痕一把,大声呼道:“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燕无痕倒是避开了,曲默猛地侧身,但仍躲避不及,叫那匕首划在了右肩上,他却不顾伤口,转身便在那刺客腹上踢了一脚,这一脚用了曲默十成的力,那蒙面刺客当

即便摔在地上,呕了几大口鲜血。

但未踢中要害,刺客从地上爬起来便要逃。燕无痕身边的侍卫这才姗姗来迟,跑去追那刺客。

那刺客的匕首许是什么神兵利器,这一刀刺得实在厉害,伤口贯穿曲默整个右肩又连及右边的上臂,深得甚至可见肉中白骨。曲默扶住了店门的石狮子,缓缓蹲在了地上。

燕无痕被吓惨了,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连忙跑过去。但他一个锦衣玉食的皇子,养在皇宫里多年,而深宫里的妇人之间斗法,俱是用毒用计,讲究杀人于无形,他哪见过这阵势。

他腿一软跌在曲默身旁,一时也想不起来包扎,只伸手捂着曲默的伤口,豆大的泪珠不住地朝下掉:“怎么办……血……好多血……曲默,曲默……”

曲默眼前有些模糊了,他费力地抓住燕无痕:“别……先别哭了,去找个大夫……大夫……”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大夫……对,大夫……”

燕无痕忙去敲这店家的门:“开门开门,我是……”

可门僮瞧见他一手的血,哪里还能听他将话说完,只双手一推将燕无痕搡了出去,“砰”地一声又将门关上了:“你的马给你了,快走快走!真晦气!”

燕无痕转身回去找曲默,却敲见两个身着玄甲的人,一人扯了布条粗粗给曲默包扎住了右肩伤口,又将曲默扶起。

燕无痕见了以为是京中巡防的士兵,忙抹了脸上眼泪,道:“救他!救救……”

却不料那身着玄甲之人理他也不理,只将曲默驮上马,扬鞭抽了那枣红骏马一鞭子,那高头大马便嘶鸣一声,像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燕无痕靠着一旁石狮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余下的玄甲人拱手朝燕无痕行了个礼,不卑不亢:“今日之事,叫殿下受惊了。”

“你们是巡城的兵?”

“不。我二人是受我家大人的命令,跟着小公子的。”

燕无痕道:“曲默……曲默是为了救我才……那贼人一定要捉住!”

玄甲人应道:“这点殿下大可放心,草民是想跟您说一声,我二人的事,烦请殿下莫要让小公子知道了。如若他日后问起,便说是您身边的侍卫将他送到了曲府。”

“为何?”燕无痕蹙眉,不解地问。

“小公子不喜欢叫我们这些人跟着,我家大人又放心不下他,只好叫我们暗中保护。小公子功夫好,我们不好离得近了,只能远远跟着……说来也是草民无能失职,草民先送殿下回去吧,宫门要落了。”

“有劳。”

玄甲人送曲默回府的时候,曲鉴卿正在府里的小凉亭里会客,中间一张石桌上搁着棋盘。

飞骑营的唐都尉坐在曲鉴卿对面,他指间捏着一枚黑子,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半晌,他笑着摇了摇头,又将棋子扔了回去。

“我这个烂棋篓子,还真是亏得你苦心经营,每局都算好了,恰巧赢我半目。”

曲鉴卿端起案上凉茶,饮了一口,不疾不徐道:“各有专精罢了。”

唐都尉爽朗一笑,抚着唇下须髯,朗声说道:“我听说曲默那臭小子回来了?什么时候送我那儿,给我练练手?”

“过两天罢。等他玩够了收收心,就让他过去。”

唐都尉咂么了两下嘴,叹道:“以前我倒是挺中意唐文这孩子,但他志不在此,在营里待了两天就跑去跟他爹一块卖盐了……”说到此处,他冷哼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好苗子都叫他爹给折了,经商是什么好差事么?还上赶着去!”

这时,有小厮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低头跟曲鉴卿说了一句什么话,曲鉴卿听了道了一声“送客”,起身便走。

许是起身起猛了,又许是走得太急,连他衣袖带倒了案上的茶盅也不自知。

留唐都尉一人,坐在那凉亭里看桌上的残棋局——他认识曲鉴卿十几年了,还是头一回见这人像今日这般着急,以至失了风度。

一旁的侍女来给他赔不是,说是府里出了事,叫唐都尉多担待。

唐都尉盯着曲鉴卿的背影看了一眼,给自己倒了盅凉茶:“什么大事?你们曲家那几个老不死的族长终于归西了?”

侍女道:“这……这倒不是。奴家听蘅芜苑的人说……像是小公子在外头遇刺了。”

“伤情如何?”

“已经请太医去看了,该是……该是无生命之虞。”

唐都尉撇了撇嘴:“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满燕京的王孙公子,如若一年不招几个刺客,那才是真的没脸面!曲牧死得早,留一双儿女还偏偏过继给鉴卿了,他又太年轻,哪有他这么养儿子的,也忒溺爱了,活脱脱像养个闺女。啧啧啧!我先走了,你别跟着,回去跟你家大人说,叫那臭小子伤养好了赶紧滚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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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鉴卿赶到蘅芜苑的时候,卧房的房门紧闭,浓厚的血腥味一屋子都是,侍女端着浸满了血水的布帛不断地从侧边小门进出,一众下人都挤在门外面候着,见曲鉴卿到了,便纷纷跪下行礼。

曲鉴卿手一摆撵了个干净,只余下那玄甲的侍卫还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侍卫倒是宁愿曲鉴卿砍他两刀,可曲鉴卿始终抿着唇,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那侍卫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大约是到了深夜里,老太医推门出来了,朝曲鉴卿说了三个字:手还在。

曲鉴卿转身,那双寒潭似的眸子看了玄甲侍卫一眼,冷声道:“去领罚。”

玄甲侍卫长舒了一口气,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卧房里的血腥味还要浓烈些,贴身伺候的大侍女进来开了窗子,夜风灌进来才冲淡了。

她朝曲鉴卿道:“大人,小姐过来了。”

“不是叫你们不要声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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