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乡(1/2)
N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1月底北风呼啸,冻雨一场接着一场,落叶树只余潮湿的光秃枝头。
宿舍的阳台门迟迟无人来检修,在风雨中痛苦地吱呀着,吵得人分外头疼。空调的热气与室外钻进来的冷意胶着拉扯,勉强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不至于让宿舍唯一的留守青年裴络冻成雕塑。
一只22寸行李箱随意摊在地上,里面散乱地放着几件衣物,除此以外旁余的物什并不多,裴络只敷衍地收拾了一下,把它们塞进行李箱,合拢拉起。
又是一个不愿回家却不得不回的假期。学校在月初就已放了假,归心似箭的学生们考完试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的校园岑寂无人,石板路上也不再荡起匆忙的脚步声,只有草木倒伏,簌簌响着。
裴络借口参加学校的竞赛项目,硬生生将归期拖到了封校的前一天,再过几日,便是小年了。
他并不知道回到那个家有什么意义,明明将他当作恨铁不成钢的废物,却又惯例在团圆的节日召他回去接受羞辱。相看两厌仍不肯放弃往来,这大概是血脉牵连唯一的作用了吧。
裴络多年来扮演着乖巧的儿子,不敢踏歪一步,只不过成年时坚持为自己选择一回,念了个在家里看来极不中用的文学专业,便掀开了父母掌控欲背后的狰狞面目,被钉上了“无用”的十字架。
家里人都是商科出身,人生信条即为求实致用,视人文学科为不务正业,却不想多年辛勤栽培出了一个叛逆的儿子,裴络的态度又异常坚决,三年来双方吵闹多次无果,关系早已陷入僵局。
裴络从此每年只在春节回家,毕竟是一个心里再多不愉快依然要扮演合家团圆的节日,亲戚来来往往,父母也不愿意颜面无光。至于这背后的暗潮汹涌,怨怼丛生,短时间内都伪善地掩盖在虚假的面具之下,蓄积蛰伏,等待着新一轮的核爆。
第二日的一早,裴络草草地吃完两个包子便打车去火车站,幸运地错开了早高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坐上高铁的时候天刚大亮,阳光穿透玻璃融融地照耀着。车厢内有人在打电话,裴络只好戴上耳机,打开了一首民谣,轻柔的音乐流淌在耳畔,烦躁的心终于渐渐回归平静。
高铁平稳地行驶着,不一会儿城市的高楼就被抛下,窗外的风景换成了一片片的田地。
转眼又是一年,时间飞速流逝,比这列车还要快上许多,世上的人们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已换了模样。
裴络看了会儿这一年一遇的景色,困意浮上来,就阖上了双眼。他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旅途中做了个漫长的梦。
起先是个美梦:父母从来不是冰冷的工作狂,会带他四处踏青游玩,在他大笑的时候把他抱起来亲吻脸颊;他坐在窗前肆意地拨着吉他的弦,用清澈的嗓音唱了一支喜欢的歌,母亲推门进来的时候鼓了鼓掌;高考成绩并不理想,他再三考虑后还是选了一个普通学校的文科专业,父母安慰他努力过就好,也支持他的选择……
而后狂风大作,那层美梦如海市蜃楼,被刮散、撕裂,如同尖利的石头击中镜面,蛛丝一般的裂纹不断绵延,露出苍白空无的真相。
日光的尽头是封冻的永夜,噩梦照进记忆深处的现实,半身陷在泥沼里,每一句失望的唾骂都变成滚沸的泥浆涌入,他愈陷愈深,快要没顶,直到最后一丝空隙消失,濒临窒息,然后寂寞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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