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家出走(5)咸猪手(1/2)
章桀当然没听乾坤的话立马滚蛋。他是第二天凌晨睡醒了走的。凌晨五点半,北京的冬天还没有苏醒,雾气掺着冷风把身上的热气驱得干干净净,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他裹着黑色羽绒服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从五点半站到六点。高架桥上下车多起来,不过多久,前面上就该堵起来了。
两个箱子都不重,但也得占手拿。晾在在外面呆久了,冻得通红。清洁工骑着三轮车路过,他捏着鼻子等车走。偏专门跟他作对似的,清洁工伸手拔了刹车,把车靠在树边下车开始打扫,正挡在他面前。一车腐烂的垃圾呛得鼻子要炸了,逼得他只好拖箱子后退,躲在街心公园黑色铜像后面。铜像冰凉,靠了一会儿肩膀都被染凉了。
乾坤说得没错,陆天走了,他没别的去处。说是朋友多,到关键时刻能帮上忙的没几个。这几年那些人情已经被他透支得相当淡漠了,不然他也不会沦落到吃不上饭要去偷车,住不上宿隔三差五睡车站大厅。车站保安都眼熟他了,一见他来就拎着棍子保持警惕。
昨天说要去铁牛家,是给逼急了口不择言。铁牛当然也是不能招惹的。有赖陆天的“指点”,铁牛对他的心思他门儿清。
自从知道他喜欢男人,铁牛在他面前就特别殷勤。有一次一伙人喝多了睡懵过去,铁牛单把他抱回包子铺小单间里,扔下一众兄弟在大排档露天棚子下头趴了一晚上。还有一次趁他睡着企图偷亲,好在他机灵,一翻身躲过去了。说他没有别有用心都没人信。
铁牛是个好人,但少生事为妙,能躲还是躲着吧。
他掏出摔碎的手机,按来按去还是不能用。屏幕都碎成碴子了,一拨还能掉下几粒玻璃。他这样置气出走,也不知道乾坤会不会着急。虽然可能性很低,他还是忍不住怀抱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丧气地垂下手,茫然四顾,没有目标也不想动。
远远走过一个肥头大耳的大金链子,大冬天戴着墨镜,啤酒肚撑得羽绒服饱满得像颗巨型恐龙蛋,非常之喜感。章桀看他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决定不往远处走,晃荡过了早高峰再寻去处,总有地方招临时工的。实在不行,这公园附近有个佛龛,三面砌墙,也能凑合睡一晚上。
太阳升起来,路面热热闹闹地嚷叫起来,老头老太太起床锻炼身体,在他身边的体育建材区域聊天踢毽子。章桀冻得脚冰凉,吃完早点也没好多少,注视许久从长凳上起来,推着箱子走进键子圈。
“踢毽子呢?”他揣着手跟老大爷们打招呼。正要开踢的老大爷见插进来一个大小伙子,笑得展展的:“啊,来不?一块儿踢?”
“来吧。”穿紧身运动衣的大娘精神矍铄,也不介意章桀加入拉低他们的平均年龄。算上章桀一共六个人踢了一个多小时,浑身舒展热络,时间也快到中午了。上了年纪的人纷纷退场,接孙子的接孙子,做饭的做饭,只剩下章桀和踢落地面的一根彩色鸡毛。章桀捡起染色鸡毛,回头准备拉箱子走。
“妈的,我箱子呢?”章桀咒骂一声,四处寻遍也没找见。好好在树下放着的箱子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巡警问他具体情况,他也说不清。附近没有摄像头,他空口无凭,连嫌疑人都不知道长什么样,这东西八成找不到了。他气得冒烟也没想出出路,被打发走又只能坐回长凳上。肚子咕噜噜乱叫,增添了他的无助,真是吃饱了撑得踢什么毽子。现在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倒霉催的,人走背运喝口凉水都给噎死。这话说得一点儿没错。有个成语叫雪上加霜,说的就是他了。
正午有太阳,晒在身上还不太凉,困倦袭来,他裹着羽绒服缩在凳子上叹着气睡过去了。接下来的事儿毫无眉目,他也睡得很绝望。
“喂,醒醒!”
有人在摇他肩膀。他心情不好,甩开巴掌:“谁呀,他妈烦人!”
“起来了,别睡了。真不怕冷啊。”这人还没完了。章桀睁眼看向声源,一颗肉乎乎的大脑袋挡住仅有的阳光,背着光看不清五官。
就冲这张大饼脸,他也能猜到是个不好看的。倒是看着眼熟。他打个哈欠坐起身:“你是?”
确实见过,这不刚才瞅见的那个大金链子吗。墨镜摘下来顶在头上,活像一只癞蛤蟆。
“我,强哥啊!小桀子。”强哥豪爽笑着肚子跟着上下抖,像怀了五六个月似的。他拍住章桀的肩膀:“忘了?见过的,在梁二家火锅局。你那会儿在他家住。”
前年年头,他钱没续上,确实在梁二家租沙发住过一阵子。时间线是对的,不过梁二嗜火锅如命,三天两头就在家组火锅局,所以他还是没想起来,只混沌地应合:“哦,强哥啊。”
“还没想起来是不是?”强哥也并不生气,盯着他的脸蛋儿像看美味的菜碟:“不要紧,这我名片。”
名片白底黑字,写着东城强子民间小吃几个花体字。边上还画着个黑色的蛇头标志。章桀倏忽抬起头:“强…强哥!”东城区有名的地头蛇大哥啊,顶着民间小吃的招牌四处收保护费,而且据说手里兄弟众多,还有枪。就是这位?这个他认得!
这样的反应才正常。强哥满意地背着手直起身:“是我。你一个人?”
“嗯。”章桀让出地方让强哥坐。强哥一坐下就张开手臂放在椅背上,正好环住章桀的肩膀。他被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尚算礼貌地推开了。
“等人?”
“没,我住这儿。”章桀窘迫地指着佛龛,悲催地想,这估摸必得是他今晚的归宿了。强哥似乎心生计策,咳嗽了一声笑得合不拢嘴:“住这儿可还行?晚上不得冻死?!”
“我没地儿去了,行李也被人偷了。”章桀直叹气,忧愁的模样我见犹怜。强哥大手一挥搂住他肩膀往自己身边带。章桀身板薄,没给推开。强哥不管他的别扭,扣住不让他乱动:“多大点儿事!遇上了就是兄弟,没事儿,以后强哥罩着你。上我那儿去,宽敞着呢!”
“白住你的,不好吧。”章桀察觉不对劲,直心慌。
“你要不想白住也行,我给你找个活,你赚钱还我呗。”强哥拍着胸脯作保证,金链子被拨拉得哗哗响。
“什么活?”章桀警惕起来。
军哥也说有活,要命的活。这回他可找不了乾坤了。
“你想干什么活?”强哥哈哈笑起来,没想到自己能给人吓成这傻样。这桀仔有意思。上回见面还口吐莲花,巴巴儿的那么能说。长这么眉清目秀,怪不得能招人喜欢。最近看来是被谁娇养了,皮肉更白嫩了,脸上肉嘟嘟的,怪可口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