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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梦魔(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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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的脚底酸疼,穿着皮鞋走这样长的路的确有些自虐。不过当立在曦子春恩街看到白日里安静的G吧时,那些疲惫却又轻而易举的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酒吧的正门是关着的,陆歧路绕到小街的后门,原以为依旧会是个闭门羹,不过没想到后门却是敞开着的。他小心的走过去,站在门外探着头向里望了望。安静而幽暗的空间里就在他准备抬脚走进去的瞬间,一声刺耳的巨响忽然传来!来不及多想,陆歧路的第一反应便是加快步伐冲了进去,他甚至顺手从门后拿过一根半生锈的铁棍嚯嚯走去。

在整个一楼绕了大半圈半个鬼影都没看见,转瞬他已经走到了阁楼的楼梯口,他站在原地还是犹豫了片刻,总觉得这样忽然的闯入不太好,可是直到阁楼上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他才惊醒,紧跟着毫不犹豫的迎头冲了上去!

那扇门是虚掩着的,但里面很快又传来了一声巨响。伴随着那声巨响,似乎有玻璃的器皿被摔碎了。陆歧路紧握一瞬铁棍,不再犹豫当即冲了进去,打开虚掩的门,床上倒着一个人,而地上还坐了一个西装革履却衣冠不整的男人。

“西西!”陆歧路冲到床边,伸手递给了倒再床上的臧西西,臧西西握住对方的手,顺势翻了个身从床上站到了陆歧路的身边,陆歧路一边挥动着铁棍,警惕的盯着地上有些窘迫的男人。

臧西西的掌心滴着血,地上的男人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整理着衣裳,还顺便将领带塞入了西装,不过,白色的衬衫上却染红了一片,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究竟是谁受了伤。

“你没事吧?”陆歧路微微扭头问道,臧西西松开他的手轻轻摇头,一言不发。

对面男人的脖子一侧有一道不浅的伤口,看来是那个人的血。

陆歧路盯了对方片刻,率先道:“你马上从这里出去,否则我可以起诉你私闯民宅!”

“私闯民宅?”对方非常不屑的看向臧西西,仿佛在低声质问他。原想威胁对方两句,让他识趣儿的离开,但对方却不这样以为,反而忽略掉陆歧路的存在,直接伸手去抓臧西西。

陆歧路下意识挡了一瞬,不过臧西西更快他二人一步躲开了。他目光冷肃的望着房间一角,那个阳光而温柔的大男孩忽然就不见了。就在那个男人又一次想要抓住臧西西的时候,陆歧路忽然抓住了对方的手,以警告的口吻,冷冰冰道:“别碰他!”

“跟我走!”男人有些霸道,不顾臧西西的意愿,但很明显臧西西又躲了一瞬。陆歧路有些不爽的瞪向他,愠怒道:“凭什么!”

“你是谁?”对方忽然转向他,目光充满寒意,语气却云淡风轻道。

“他男朋友!”陆歧路斩钉截铁道,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臧西西忽然道了句:“他不是。”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臧西西一眼,他只是出于好心想要帮他,但是那一点点的自信也被瞬间磨灭。他刚想再说些什么时,臧西西却忽然上前一步拉过那个男人的衣角越门而出。

“臧西西!”陆歧路愣了一瞬,紧跟想要追上去,却见臧西西侧眸黯然道:“在这儿等着。”

然后,陆歧路就乖觉的停了下来,他站在房间里,又往门前走了走,眼睁睁看着臧西西和那个不速之客消失在楼道间。

他独自房中呆了片刻,房间里充满了他无奈的叹息,陆歧路绕过床边,将地上一片狼藉收拾干净,一番短暂的忙碌后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但是阁楼下就是马路边,这里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加之街道偏僻,白天没什么人行,所以那两人的谈话他也断断续续能听到些。

其实也不算谈话,因为更像是争吵。房间里的窗户是封死的铁栏,打不开也看不见下面情景,两人的声音自然也不太真切,可是他却听见了哭声。

不知是谁在哭,至少他幻想不出那个爱笑的臧西西哭起来是什么样的。听着听着,竟也不知为何,他坐在床边,手忽然掩面,自己也落了泪去。陆歧路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也许是裴攻止忽然再一次离开他的世界而令他觉得崩溃压抑。他终于在没有人的时候敢于释放了。

陆歧路坐在床边很久很久,久到眼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他忽然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转头的时候臧西西正拎着两份饭菜冲他晃了晃,一边自然而然的走近他,一边笑道:“先吃午饭怎么样?”

陆歧路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心想:这都够的上晚饭了!臧西西至少出去了三个小时之久。好在他回来还不忘给自己带点吃的。

“谢了。”陆歧路接过东西,什么都没问,只是闲聊般道:“还不开店吗?已经五点多了。”

臧西西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整理着饭菜,一边摇摇头,绿色的长发扫来扫去,显得格外灵动,一边酒窝浮动在脸颊上,嘿嘿笑道:“要开的,不过一般在七点左右。”

陆歧路点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筷子掀开塑料盖,若有所思道:“对了,上次的衬衫忘记带了,下次还你。”他是故意这样讲的,不过他原本打算直接去机场,行李在早上的时候就去过一趟托运了,这样做别的事方便一些。那件衬衫就在行李箱里,他根本没打算还他。

谁知臧西西却非常豪爽道:“不用,扔掉吧。”

“扔?”陆歧路握筷子的手都吓得抖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那件衣服是意大利杰安的K50套系里的衬衣,量身定制,少算也要……一两万吧?”说这个数的时候陆歧路有些怪,其实还是带了些惊讶的。即使是他最贵的衬衣也不过几千块,像这种上万的服装至少他不会弃如敝履。而臧西西却摇头一笑,淡然不已道:“垃圾而已。”

“几万块的垃圾?”陆歧路越发的不敢相信,摇头盯着他的房间打量了一遍,道:“鄙人真是好奇臧老板的收入!”

“勉强生活而已。”臧西西很坦诚,不过他的难过也同时坦然的写在脸上,方才的气氛还好,一瞬间就变了,臧西西又道了一句:“对他来说全是垃圾!连我也是。”

“那是他的衣服?”陆歧路忽然觉得浑身不舒服,神情嫌弃。不过看身形那家伙比他要瘦,应该不是才对。臧西西没回答,忽然又笑了,顺便将一口饭塞入了他的口中,陆歧路咀嚼了两下,盯着对方也笑了,不由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

“什么?”

他似乎故意卖关子,顿了顿才又道:“贤妻良母。”

“为什么?”两人都保持着笑容,但听陆歧路解释道:“会给人做早饭、热牛奶、洗衣服,连吵架的时候都那么温柔啊……”

“你看到的都是表象。”臧西西吃了一口白饭,陆歧路猜,那一定很无味。于是往他的米饭里夹了一筷子菜,为了活跃忽然沉淀的气氛他又问:“我的衬衣呢?”

“扔了。”臧西西道。

“啊?”

“因为我用它擦了盥洗室的镜子!”

陆歧路一顿,紧跟着便笑出了声,险些呛到。臧西西顺手拍拍他的脊背,递给他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不过看到床尾桌上还有半瓶,陆歧路接过打开瓶盖的水时有些犹豫,臧西西却看出他的想法,下重手在他背上一拍,不屑道:“我的啦!”

听了这话陆歧路才放心的喝了半瓶,丢下空瓶的时候,他晃了晃瓶身先冲臧西西道:“还说不是贤妻良母?递给别人水还扭开瓶盖的你是第一个!”

“我一直这样的。”臧西西心不在焉的吃饭,一边道:“快些吃!吃完帮我开店!”

“这真是你的店啊?”

“嗯。”

“你很有钱啊?”

“比不上你,大律师这么光鲜。”

“律师也并非都是光鲜亮丽的。”说到这儿,陆歧路忽然又顿了顿。鼻头倏地一酸,眼睛竟有些红。臧西西感觉不对,侧头看他,低声关心的问道:“你哭过?”

“没有。”

“为什么?”

“没什么。”

“我也哭了。”臧西西的确很坦诚,坦诚的令人有时候猝不及防。就像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警告他和任何人**一定要戴套一样。

陆歧路却不说话,臧西西也不说话了。两人埋头吃完了饭,臧西西却与陆歧路同时又道:“因为一个很重要的人。”

两人一愣,扭头看着对方,陆歧路紧跟说道:“我找不到他了。一切就像十年前一样又断了线,总是这样,除非他想找我,要么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哪儿。我觉得很难受,几十年的感情,有时候觉得混的连陌生人也不如。那是一个我永远抓不住的人。我想找人打听他的下落,但我又不甘心总是这样!总是我在找他。我原本是想坐飞机直接回去的,可是又害怕他还在这座城里没离开!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我知道他不会死,可他活着的每一天,都令**碎了心,我害怕我看不见他的时候他会走入歧路!就像我的名字……”

陆歧路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舒服多了,臧西西看着他,带着唇钉的红唇微微张启,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可又不想太冷场,那样似乎对别人不太尊重,于是问道:“男朋友吗?”

“不是。”

“朋友?”

“嗯。”陆歧路顿了顿,有些悲凉道:“一条命般的兄弟!”

兄弟!他与裴攻止永远只能是这个定位。

臧西西想了片刻,安慰陆歧路般道:“我也和你讲一件我的事。呼呼!”他深呼一口气,忽然宛然一笑道:“我爱的人也离开了,所以!让他们见鬼去吧!我请你喝两杯?昨夜新研发了一种酒还没起名字,你尝尝,帮我想一个!”他说的兴致勃勃,陆歧路点点头勾唇一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喝醉,你就要自己买单!”

“放心!”两人收拾了饭局,臧西西在前,陆歧路在后,他看着那个人的腰和臀部,竟莫名感到一阵兴奋!唇角也不自觉的向上!陆歧路想了想,他打算今夜想办法灌醉臧西西,趁着酒醉,两个男人很容易擦枪走火的!先到手再说!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种低级动物!前一秒人模人样的时候还说这自己不是什么人都上的,可是一旦欲望来了,上的什么人都不在乎了!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和这个人以外的人上床!

算一算竟然有小半个月了,他没来G吧,但也没有去任何地方约人。

每天除了想一想裴攻止的事就是抱着手机和臧西西聊天。

如今想来,他还觉得有些丢人,莫名的就从一个高冷理智的大律师变成了个怀春的少女。

诶……他在内心叹了口气,竟有些认栽的意味。

而他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臧西西一概不知。

酒吧的音乐前调悠扬,而随着驻唱的到来,气氛被一首歌瞬间点燃,整个场地霎时间变得激情四射,人也在不经意间多了起来。

那夜的上半段臧西西只是觉得奇怪,因为陆歧路疯了似的喝了个半醉!最夸张的是他还承诺包圆了所有人的酒钱,不过倒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灌醉G吧的老板——臧西西!

臧西西站在柜台里摇着酒,心想:目的未免太明显了?不过也真会算计,要知道他的酒量是千杯不醉!看来所有人的酒钱都要自己买单了,而且,还能给他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这个人真是……真是喝多了智商都跟着下线了。

可能是由于环境的熏陶,陆歧路在舞池里狂舞,甚至脱起了衣服……

就在裤*门拉到一半的时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惊动了吧台里的臧西西,他赶忙杀过去一把抓住陆歧路将他拉回了吧台里,可那个人不识好歹,竟然贴着臧西西的身体疯狂的扭动着身躯,动作显得格外暧昧,臧西西有些无语,最终拉着这人,就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拉到盥洗室,关上门,按下排水口,等池子的水一满,他一把将陆歧路的脸按了进去!

男人疯狂的挣扎了片刻,他这才松了手。

“力气真大。”陆歧路惊得的撞在门扉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赤裸着上身,裤*门还是敞开着的,露出白色的底*裤,不由有些尴尬。

臧西西推开他,走出门,扭头笑的时候甭提多怪了,还一边像训孩子似的叉着腰冲他道:“ 清醒了?”

“嗯。”陆歧路是真的有些醒了,连跟着智商都上线了:“你的酒能令我醉,而你……能让我醒。”

“哼,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不知道就先攒着,想到再说!反正你我日后的时间还很长。”他又开始贫嘴了,臧西西无奈的耸耸肩撇撇嘴,一扭头一转身嗖一下溜走了。

陆歧路的脸有些微红,自己低眉不知想着什么傻笑了片刻,跟着也走向了吧台。

陆歧路坐在吧台侧面的角落里,几杯洋酒上头又有些醉意。臧西西忙碌的狠,隐约之中他仿佛从人群里看见有人正在靠近那个绿头发的男孩,甚至还眉飞色舞的时不时摸摸对方的手。

陆歧路蹙着眉头,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不满的走了过去。刚挤到臧西西面前的位置却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双脚一个打滑,整个人滑稽的险些蹿下椅子。

坐端正的时候正对上臧西西带着无奈而嫌弃的眼神,不过他倒是很贴心的递来了一杯白水,陆歧路双手抱着杯子笑呵呵,明显是又醉了,但他还不忘别扭的动动嘴道了句:“谢谢。”听起来还有点大舌头。

他其实是个很少会这样失态的人,坐在角落喝酒的时候满脑子依旧是裴攻止。他想了好多,想他在哪儿,为什么不告诉他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再见之时会不会已经是胡子花白的老头了,也许……根本再也看不见了。

想起这些的时候他心里就难受,唯有那烈酒能够灼的心里好过些。裴攻止的每一次离去,就好像他又一次经历了与家人的生离死别,一次又一次,疲惫却无法感到麻木。

臧西西抽空看了他一眼,冲他嘱咐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一定。”陆歧路嘴上说着不会醉,实际上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他觉得给他张床,或者臧西西此时此刻站在他身侧他就能咚的一声栽过去睡着!

方才调戏臧西西的男人走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安静的时候,陆歧路静静地欣赏着那个人。他觉得他像一只活跃在夜晚的野豹,但眼神却充满情愫非常迷人。他有几次张嘴都想跟他说什么,话到嘴边舌头却打了结,只好全都随着白水吞回了腹中。臧西西将一杯酒放在吧台的时候陆歧路倏地用指头戳了一下他的手背,臧西西的碎发散在脸侧,眉心轻蹙,眉毛挑起,眉钉闪闪发亮,但不如他的眼睛诱人。陆歧路又做贼心虚般鬼鬼祟祟收回了手,但却强装镇定的冲那人一笑。这个笑容倒是带着些成熟的魅力,可是那醉意的眼睛却出卖了他。臧西西想了想,无奈的指了指阁楼,对他道:“去睡吧。”

陆歧路真的有点醉了,冲臧西西点点头起了身。就在他转身之际迎面走来一个高而壮的男人,男人走到吧台停下,然后将一个手提袋放在了吧台上,冲臧西西道:“这个明天交给崔神手。”

“好的,放心吧。”臧西西很礼貌的接过东西,将它放在了柜台里。对方说完便动身要走,陆歧路盯着那人不放,虽然有些醉了,但是总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熟悉。方才没看清,现在男人转身的时候正好冲着他的面,两人甚至还有一瞬间的目光交汇,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陆歧路依靠着吧台又呆了一会儿,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片刻,忽然整个人呆掉了……

“你去哪?”他瞬间恢复了精神,只听身后臧西西低喝一声。话音落下的时候陆歧路已经追着那个男人的身影离开了,这仿佛就是一种本能,他也终于在几分钟后想起了那张脸!

那张曾经在十年前的法庭上无数次打过交道的男人的脸!

十多年过去,对方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陆歧路已经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青年,从方才那人的眼神中那个男人似乎没有认出自己来。陆歧路发疯似的推开所有人,臧西西站在吧台后有些担忧的擦擦手上的水,转而拍拍服务生的肩膀道:“我去看看。”

昏黄的路口,除了偶尔过去的车辆和酒吧闹哄哄的声音,一无所有!

他的影子和他的内心一样孤独,跟到这个路口之时,那个人在一个黑暗的胡同口彻底消失。

幽黑的街道中陆歧路走了一半,鼻中嗅到的都是腐朽,他渐渐地停了下来,站在一处,一动不动。

臧西西站在街道尽头的灯光下望着黑暗之中的陆歧路,过了许久,听着那脚步声停了,颇为担心的冲黑暗中喊道:“你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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