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怪人（1/2）
抽油烟机开到了最大的后厨里，案板和备菜的地方干干净净，用过的厨具都被打下手的人放在了水池里，正在机械式地重复着擦洗的动作。
饭馆的颠勺大厨是个年轻人，以前在四星级酒店做过。
“姜白。”老板叫他。
姜白的手放在里脊肉上，正在做糖醋里脊。
“哎。“他应了一声，对着老板说，“马上就好了，一会等老黑来了我就下班。”
老板走进来，手里还端着刚刚姜白抽空给他做的红油饺子，一边大口吸溜着嘴里的美味一边说道：“不是这个，你那小朋友来了。”
姜白愣了一下，擦干里脊肉表层水分的手一顿，这才突然想起来他确实是约了一个人。
“他……他点餐了么？”
老板又吃了一口红油饺子，把正在偷听的洗碗工馋得不轻，他咽了咽口水，只听老板继续说道：“就是这个糖醋里脊啊，还有一个日式嫩豆腐。之前怎么没见他来过呢？”
姜白将已经腌好，并且擦干了多余水分的里脊肉切成不规则的方块，听到这话后腼腆一笑，没有回答。
老板吃完最后一口饺子，浑身舒畅地出了口气，将碗放进了水池里，转头对姜白说道：“老黑在换衣服呢，你做完这盘菜就下班吧。”
老黑是晚班的厨师，从六点上到十一点。
姜白将里脊肉裹上了一层粉浆，将盆放到了灶台上，倒入了半锅的油。
老板见姜白将里脊肉下了锅，油炸物的香味一下子就飘散了出来，她动了动鼻子，好奇问道：“你这小朋友不是国外长大的么，怎么还吃这个？”
姜白害羞地笑了一下，说道：“以前我给他做过，他还是很爱吃中餐的。”
老板问道：“你在国外认识的啊？”
姜白将油锅里翻滚的里脊肉捞了出来，表皮酥脆蓬松的里脊肉在这时还是浅浅的黄色，虽然没有成品时诱人，但香味已经彻底出来了。老板见姜白又不说话了，也没有刨根问底，而是享受性地看他这位主厨继续完成这一道菜。
沥干油后，锅里的油温再次升高，姜白将糖醋里脊放进锅里复炸。
金黄酥脆的里脊很快便出现了，老板吞了一下口水，看着姜白把锅里的油倒到一边的盆里，又添了一些新的油进来，倒入了鲜亮的糖醋汁，简单地翻炒至粘稠后又将一旁的里脊放了进去。
姜白颠锅时的手法很好看，虽然厨师们都是这么颠锅的，但可能是个性的缘故，平时内向温吞的姜白在做饭时就会一改常态，让人觉得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老板想了一下，可能这就是认真做事的男人吧。
出锅装盘后，换好厨师服的老黑掀开后厨的帘子走了进来。
姜白对老黑很是尊敬，老黑做了十年学徒，从事厨师行业也有了三十多年，经验丰富，资历也深，在他身上姜白能学到不少东西。
老黑对他点了点头，熟练地开始看厨房里的单子。
旁边两位学徒见到老黑后也亲切地叫道：“师傅。”
老黑“嗯”了一声，黑沉沉的脸看起来极为严肃。
两个主厨交接后，姜白换好衣服就算是彻底下了班。
他洗干净手，用毛巾仔细擦干上面的水珠，这才转身到客人们吃饭的地方。等走到人群里，听着嘈杂的声响后，姜白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问了他坐在哪个位子上了。这么想着，姜白掏出自己的翻盖机给小朋友打了个电话。
没等电话接通时，姜白就通过服务员们整齐的目光找到了他。
他挂断手机，一边将手机放回兜里，一边朝
着小朋友的方向小跑了几步。
小朋友一个人坐在四人桌上，背后靠着黑框原木的墙，他桌子前面坐着四个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孩正傻了一样地站起身来盯着小朋友看。
姜白向前走了一步，把手放到了小朋友的肩膀上，问道：“小淮，这是你朋友吗？”
王贵召听着他的话，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眼前的人。
见到有人来了，郝竣面红耳赤地拉着王贵召，朝对面两人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啊，我哥们儿他脑子有毛病，你们别见怪，不好意思啊。”
姜白抿着嘴笑了一下，两边的梨涡浅浅的。
在呼吸暂停，大脑嗡鸣的这段时间里，往事一直在眼前浮现着，剪不断的思绪缠绕在一起，很快又变成了一团浆糊，塞进了白色的历史长河里。意识似乎还在，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在颤栗着，他的鼻子辛辣一片，眼睛里的情绪晦暗而又鲜明，复杂的感情最终只化成了无声的叹息。王贵召垂下眼帘，任由郝竣将自己拉回到座位上。
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王贵召的心像是被人揪扯住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过了一会儿，王贵召突然站起身来，这把正在啃猪肘子的郝竣吓了一跳，他吃着猪皮，嘴巴上还沾着酱汁，“你干嘛？”
王贵召转过身去，冲着姜白和他旁边的一朋友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我们之前见过吗？”
姜白愣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小朋友，接着又看了一眼王贵召，他疑惑道：“请问你是？”
王贵召笑道：“我是旁边这所大学的学生，我看着这孩子总觉得有点眼熟，感觉像是在哪儿见过。”
小朋友抬头瞥了他一眼，表情冷硬道：“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姜白抱歉地对王贵召笑笑。
王贵召思忖道：“我觉得咱们以前是见过的，你是不是姓李？”
小朋友警惕地看了一眼王贵召，那眼神就像是把他当作了人贩子一样。他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我说了你找错人了，我不姓李，也不认识你。”
姜白急忙说道：“小，小淮他……他从小是在国外出生长大的，从来没有回过国，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这时郝竣也反应了过来，他擦了擦一手的油，站起身来拉了一下王贵召，再次对着对面两人好不意思道：“有问题，真的有问题，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打扰了打扰了。”说着，他还指了指王贵召的脑袋。
王贵召定定地望着对面的人，不相信这世上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不过眼前这小孩看上去才上初高中的模样，一脸的婴儿肥，稚气未脱，年龄也对不上。更何况刚刚那人对他的称呼也不一样。
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冷静下来，王贵召发现自己确实是认错人了。
小孩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王贵召没辙地扯了扯嘴角，也不愿意继续没有理由的招人烦，而是顺着郝竣的拉扯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干嘛呢你。”郝竣咂摸着嘴说道，“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了？”
王贵召不禁笑了一下，“吃你的吧。”
吃完饭后，王贵召起身从姜白两人身边经过，小朋友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王贵召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八成是看个鹌鹑都能长得像李沣了。
这孩子和李沣初中时长得实在是有点像。
等王贵召几人走后，姜白这才收回了视线。
他是这里的员工，老板给了他一个折扣，现在桌子上又添了几道菜，其中还有一道是老黑的绝活——酱
棒骨。老黑的酱棒骨做的是一绝，肉质鲜嫩却不碎，这需要很好的火候控制，味道醇香却又不腻，吃进嘴里还能爆出肉汁，隐隐地还能尝出些清香味。这一道菜看似简单，但老黑下足了功夫。
姜白吸了一口棒骨上的肉，说道：“刚刚那人真奇怪，你真的不认识吗？”
小朋友吃空了一盘糖醋里脊，满意地用勺子挖着日式嫩豆腐，语气不咸不淡道：“怕是想诱拐我。”
姜白笑了一下，脸上红红的，“那你为什么说自己不姓李？”
李淮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姜白，嫌弃道：“我自己送上门去让他诱拐？”
姜白笑容更大了一些，他为刚刚那个奇怪的人可怜了一下，碰上这么个青春期的小朋友。
“我估计他是认识你哥的。”
李淮无所谓道：“谁知道呢，反正不关我事。”
姜白吞吞一笑道：“要不然他也不会说认识你，还知道你姓什么。”
李淮不耐烦道：“行了，连我和我哥都分不出来，估计眼睛也不太好使。我看八成又是个脑容量跟你一样的人。”
“你这小孩脾气还挺大。”姜白点了一下李淮的脑袋，佯装生气道。
李淮撇了撇嘴，看着服务员将前面那桌人吃剩的饭菜也清理干净。他看了一眼那个胖子吃的地方，可谓是堆积如山，盘子里放了一堆的骨头，硕大的一个猪肘子被他啃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肉都不剩。
姜白享受地就着大棒骨的汤汁吃了口米饭，眼睛弯弯的。
咽下这口饭后，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开口问道：“跟你哥拿到家里钥匙了么？”
出去后，王贵召的每一脚都像是踩在棉花地里，眼前的黑夜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一点亮光。
过马路的时候，一辆三蹦子差点擦着他的鼻子开过去了，郝竣地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跳起脚来怒斥道：“你干什么呢王大贵！有车啊！”
王贵召就跟丢了魂儿一样，轻轻地瞥了他一眼。
华子嘀咕道：“怕是被刚刚那小白脸给勾了魂儿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小白脸到底是姜白还是李淮。
浓重的夜气聚在一起，月亮高照，外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宿舍楼里已经听不见外面吵嚷的声音了，偶然间才能听到车鸣的声响。
晚上十一点，四个人刚刚睡下，眼镜男看了眼天气预报说道：“明天是个晴天，咱们晒晒被褥吧。”
郝竣迷迷糊糊道：“明儿再说，忙着呢，赶紧睡。”
华子还在打游戏，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忙着在梦里跟你女神见面呢吧？”
郝竣嘿嘿一笑，转过身去盖好了自己的两床被子。
眼镜男平日里睡得最晚，他看了眼还没合眼的王贵召，小声问道：“还不睡哪？“
王贵召转过头去，窗外的月亮上似乎盖上了一层阴云，遮住了浅浅的光辉。
“这就睡了。“
眼镜男疑惑地看了一眼王贵召，总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的。
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眼镜男想了一下，也没寻思出来个什么东西，他精神抖擞地继续玩着手机，这是他哥拿工资给他买的触屏手机。
手机里面下载了不少软件，其中有一条是更新实时新闻热点的。
今晚有一条新闻很瞩目，名叫“上帝的玫瑰”。
他点进去一看，这才发现之前的这个新品种玫瑰已经大规模培育了，价格却只高不降。不仅如此，新品种更是在全国上下都有普及，
推广范围极其之大，传播速度也非常之快。
眼镜男习惯性地点了一下评论，底下有一条评论让他笑出了声，有一名网友晒出了自己家厕所边上的玫瑰花，说是突然出现的，就跟雾都那情况一摸一样，长得也一样。说不定自己也能上个新闻，或者发发财什么的。
底下的回复里不少人都在说让层主洗洗睡吧。
最下面，有个回复弱弱地说：我家也有这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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