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非我族类（1/2）
秦君一和饶素生离开瞭望塔之后就分做两路了。
夜里没有再生风波，他们准时在瞭望塔前汇合，雨势渐缓，暗沉的云端透出一缕朦胧晨光，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
秦君一白衣上有血色:“倒是解决了一些其他的。”
他们从结界进去，饶素生往楼上走:“无妨，除本体外，实力不足为惧，至少逃不出冶郦，总能揪得出来。”
秦君一跟在后边:“我跟那隐龙交谈过几句，但是真假不得而知，她的意思是，阮洵设计谋害了她所有的族人。”
饶素生道:“隐龙数量不多，但是以尾鸠的身份来做这事，很微妙。至少要把隐龙都聚集在一处，就很难了。”
饶素生不知道最初的情况，秦君一只能耐心地转达:“这魔化的隐龙，身份应当很特殊，处理她的方式最特别，也最恶毒。”
末了又加上一句:“这是她罪有应得。”
饶素生似乎叹气了，又似乎在笑，沉声道:“由罪魁祸首施加的，算不得罪惩。”
秦君一立刻反问:“那你要怎么做?”
踏上塔顶附着着青苔的地面，饶素生回过头来:“你会知道的。”
又是这种话，秦君一在心里暗嘲。
饶素生停下不再往前，目光里带着询问:“醒了?”
秦君一眉头紧皱，两步走上去，目光同赵衔乐撞上。
对方也换上了诛天阁的衣服，已经换洗过了，头发还散着，眉发乌黑，脸上更显得苍白，太淡了，眼里的情绪也是碎的，让人读不出来，像一缕将要消散得残魂。
“你们先谈吧。”
饶素生散漫地移开眼，径直回了自己休息的房间，这个距离，声音小一些，的确听不真切，但是饶素生的修为，能不能听到就不得而知了。
赵衔乐不在乎，他不在乎会不会泄露，醒来之后没有寻到秦君一到影子，用最快的速度换洗掉脏损的衣物，立刻就上这来等着了。
“对不起。”
这一声是真心诚意的。
秦君一带他进冶郦，必然欠下诛天阁人情，自己几次三番陷入危险，秦君一搭救，则是自己承了秦君一的情。
可现在，他必须要离开这里，他的去留饶素生不在乎，但秦君一不答应，饶素生便不会放人。
结界是仿佛一团浓雾将塔楼包围，秦君一缓缓走过去:“不用说对不起，至少现在不用。”
毕竟他不会答应。
赵衔乐尽可能地低声下气:“我会赶回来的。”
秦君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语调冷漠依旧:“你发现了什么，我能听听吗？”
赵衔乐道:“我知道赵琢礼在哪。”
秦君一微微侧目:“哪?”
“茗海仙府，有一座同昨夜那处一模一样的牢狱。”
秦君一眼里是未加掩饰的惊愕，没有打断他。
“我曾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绝不会错…只是门后面，关的人是死是活，我…不知道。”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在发颤了。
秦君一在茗海仙府待过三年，但对这个门派的了解，少之又少，一个修行门派，要这么大一座地牢来做什么?
赵衔乐知道他在考虑，继续详述道:“我被引到那里，不会是巧合。那座牢狱，是个秘密，至少普通弟子是无法得知的，此行当中，有两个知情者，你也认识，你也当明白，我没办法从他们口中问出任何东西。”
萧皖楚和萧皖木。
萧皖木同他交恶，萧皖楚顽固，可能影响到茗海仙府到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赵衔乐明白，秦君一自然更明白两个人的性格，这座地牢，二人从没向他漏过半点风声，在茗海仙府举步维艰的赵衔乐，又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推敲一番实在是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秦君一唇边压着尖尖的虎牙，笑意真切:“可你还是不能走。”
因为急火攻心，赵衔乐的脸色微红，病气少了几分:“我必须走！我要知道…”
秦君一帮他说出了后半句:“知道琢礼兄是生是死?”
“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比你的命还重要。”秦君一垂眼，“所以你确定了之后，活着倒是罢了倘若他已经不再人世，你还有心力向我履行承诺吗？”
赵衔乐哑然。
秦君一走到他背后，抬手轻轻推了他一把，冷眼看着赵衔乐从地上爬起来:“何况，既然是秘密，你又有什么筹码可以安然无恙的进入地牢?凭借那个见不得光的协助者?先不谈他实力究竟如何，只谈结果，你真的觉得茗海仙府是可以随意开罪的吗？你的家人，能够承担后果吗？”
赵衔乐的猜测倘若成立，那么赵琢礼的失踪就一定同茗海仙府有关系，既然是刻意隐瞒，就不会让人轻易接触。
秦君一丝毫没留情面:“从进冶郦开始，就有人在给你提示，让你顺利的一路追查，他显然实力不俗，但他为什么不愿意露脸为什么不愿意自己查?从头到尾，全都是疑点，如果你不保持理智，还追查什么?自寻死路。”
赵衔乐明白，全都明白，但是他现在只想验证自己的猜测，哪怕只是猜测。
秦君一面露愠色，掷地有声:“无意义赴死，太愚蠢了。”
这些话像是落在了云里，一扬便散，赵衔乐依旧淡然平静:“我留在这里没用，让我出去，我替你隽抄医书。”
“诛天阁副宗主，从未在人前出过手，外界一直议她修邪道，想以此动摇诛天阁的根基。”
赵衔乐愣了一下，这话没头没尾，同他们谈话没有任何关系。
秦君一对他的茫然视若无睹，自顾自继续说道:“巫族覆灭，是因为它过于强大，无法抑制，全因为那位能够翻覆天地的祖巫，你应当比我清楚。”
“祖巫身陨，巫族群龙无首，为了防止第二个祖巫出现，人妖魔三族联手，荡平巫族，此间出使在外的巫族人在归族途中遭遇追杀，最终隐姓埋名活下的，寥寥无几。”
这是书上记载的，赵衔乐平铺直叙地背出来，细思片刻便豁然开朗:“楚前辈是巫族人?”
“是，她有收徒的想法，不过一直没有找到能入眼的人。”
话里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明白了。
巫术的入门标准，很低，但是依旧不被人看好，因为千百年来，也只有一个祖巫，风光过后，为巫族带来了灭顶之灾。巫术，现在更像是索命符，为了掩盖那场湮灭人性的屠杀，定然要斩草除根。
可赵衔乐不怕，他眼中有光彩:“楚前辈阅人无数…”
秦君一皱眉。
赵衔乐俨然已经安心定志:“但我必须做到。”
看他这幅胜券在握的模样，秦君一眉头才舒展开。
赵衔乐依旧表情平淡，却在微动的眉尾留下了痕迹，但是收敛得很快，简直像幻觉，又变得毫无波澜:“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秦诛笑同饶素生交好，知道这件事不算奇怪，秦诛笑对秦君一，谈得上溺爱二字，秦君一知道此事，也不奇怪，但是秦君一告诉他，实在是太奇怪了，事关诛天阁二把手的隐秘，这个人情，由秦君一来卖，不合适。
秦君一面色如常:“因为赵琢礼。”
“你认识他。”赵衔乐不意外这个回答，低声一笑，是自嘲。
“是，我欠他一条命。他让我尽可能护着你，不要透露同他的关系，说你…心气高傲，需要连同你的自尊心，一同保护。”秦君一这次承认得很干脆，“可我倒没有这样觉得。”
赵衔乐有气无力的笑起来:“他把自己看得太轻了。”
“唔。”秦君一不置可否，好像在等待什么。
赵衔乐胸腔里，没有半点愤懑的感觉，不是对秦君一的，是对赵琢礼的，本该有的，他应当大发雷霆的，但是那个人，如今生死未卜。
秦君一微颔首，赵琢礼在向他嘱托之时，不断的道歉:“君一，衔乐他，很少同外人接触，脾气会有些古怪，我是说…在其他人、在你们看来，如果到时候他冒犯到你，求你别在意，我很抱歉。”
他在接触赵衔乐的时候就早有准备，但是赵衔乐让他颇为意外，因为赵琢礼经常提起他，话里的那个人，的确是孤傲不羁的，是捂在冰雪下的寒梅。赵琢礼应当很了解他的，但秦君一见到的赵衔乐，如履薄冰，长着一身只会伤到自己刺。
赵衔乐身体的不适感再次袭来，牙齿上染了些血色:“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说他要去哪里…”
秦君一扶了他一把:“没有，但是最后一次见面，他已经准备好赴死了，我听得出来，让我千万护好你，但我终究护不了你一辈子，何况，你也不会愿意甘于现状。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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