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灾厄之后（1/2）
灰暗的天空聚集着低矮的乌云，暗幕沉沉，随时会倾压而下一般。漆黑的鸟羽坠雨般落下，轻柔的躺落在地面上。
空气中散发着柴火的浓烈味道，篝火中传出接连不断的炸裂声，周围簇拥着密匝的黑影。
他们虔诚朝中间跪拜着，前额触着地面，火光只映亮他们怪异的身躯，大小各异，有些生长着浓密皮毛，有些覆着柔软鸟羽，有的披着映照着火光的鳞片...这个场景着实有些诡异。
羽毛落在那火焰上方，化作一抹随风消散的灰烬。
篝火前搭筑着一个不太高的简易祭坛，像是硬生生嵌进这个画里，粗糙且敷衍，木头上的分枝都没有削落干净。十步难以行进的木梯上沾着未干涸的血液，往上，架着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女人。
她有气无力的垂着头，捆绑双臂的麻绳都透着血色。
“大人？你就告诉我吧。”祭坛上的另一个人，穿着一件夸张的白色斗篷，只露出两只锐利明亮的眼睛，手里握着一把窄小的黑色刀刃，刀口粗钝，带着细小的血肉，一如火蛇狰狞。
被钳制住的女人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应当已经意识涣散了。
她头发枯燥的贴在疤痕遍布的皮肤上，身体上刻着诡异的符咒，少有的完好皮肤也是淡粉色且异常干瘪的。
白衣人怜悯的看着她，无奈的摇头道:“怪不得她待你那么好，都是一样的贱骨头。”
女人声微弱蚊，目光艰难的凝聚在一起，竟然能看出一丝笑意，她道:“不过…一只鸟妖，一只...不开化的飞禽…罢了，谁能…低…低贱过你?哈…哈哈…咯咯咯…唔！”
利刃刺进她仍旧温热的血肉当中，这具削瘦的的身体猛的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嘶吼声。
“说得好，说得好...”白衣人拔出刀，“你看看自己吧，人不人，鬼不鬼的，何必苟延残喘。”
妖群忽然发出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一颗颗奇形怪状的头颅都抬起来向后望去。
白衣人也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妖群最边缘，倒下了一地的尸体，踩在尸身上的...是个身形单薄的少年郎。
他左手持剑，脸上已经染血，双目赤红的杀进妖海之中，一时竟有有万夫莫开之势。
“那把剑。”白衣人一字一句，尾音咬得越来越重，“好啊...好啊...”
空中的羽毛凝住，指向少年所在的方向，白衣人眼中掠过一抹绿芒，黑羽刺下，本该柔软的羽绒边缘亮起暗淡的亮光，凛冽的杀意铺天盖地，少年嗜杀的双瞳同他撞在一起，前者凶戾，后者含笑。
白衣人笑得越来越大声:“好，好啊！真好...”
少年手中的剑似墨玉般润泽，从尸体上拔出，一道流动着电芒的光幕将他囊括其中。
黑羽在触及光幕周围时瞬间消失殆尽。
白衣人意料之中的又笑了两声，身后展开一对巨大的黑翼震翅从祭坛上飞起，手中那柄细长的刻刀剧烈颤抖着，他松了手，看着刀锋下坠的途中一寸一寸化为齑粉，他离地面越来越远，抱憾轻叹了一声:“一千三百年呐...竟比不过短短四年，可笑，可笑，可笑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安静的妖兽如同沸水般闹腾起来:“我们怎么办！救命啊！不要抛下我们！别走！”
山体强烈的震动了起来，祭坛和篝火之间撕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底下滚动着赤红的岩浆，站在上面的妖兽落入这道狰狞的创口之中四下鬼哭狼嚎:“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
那持剑的少年，脸上沾着斑驳血迹，朝着祭坛的方向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想要反扑的妖兽皆在光幕中化作飞灰。
他爬上祭坛，爬上这座低矮的，敷衍的，在震动中摇摇欲坠，被纵横裂口包围起来随时会堕入岩浆之中湮灭的祭坛。
他随手把剑插在一旁，光幕随之消散...
“青姨...我这就救你下来...”他声音颤得厉害，忙手忙脚的的去解那些麻绳，明明一剑就斩断了，他却笨拙的用手去慢慢解。
那被唤做青姨的女子蕴着一口气，眼中有些神识，倒映着少年遍布泪痕和血痕，她目光也冷，语气也冷:“走，离开这里，你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不...”少年带着哭腔。
“走吧，带着那块玉，你就...就可以离开这了。”女子忍着伤痛，情绪甚至比刚才面对白衣人时更加平静无澜。
“君一以后会更听话...不要丢下我...我们一起走...”他终于解开了一边，手上已经沾满了血，脱下自己的衣服裹在她身上，又开始去解另外一边。
看着他这样无措，女子居然在满身伤痛的情况下笑了出来:“做什么?我活不成了…不会再怨你什么了…快走…别碍着我眼，死也死也不安宁…”
少年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把绳子解开，慢慢把她放下来，眼泪落到她颈间:“…不…不要死…”
“别…别哭…别说这些话…滚…”女子的手已经麻木无知觉了，缓缓的落下来，被他搀住挽在肩上。
少年在摇晃的祭坛上想要站起来，耳边忽的一声厉喝:“我叫你滚！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该恨我入骨！该痛痛快快的…丢下我！你在做什么…”
“青姨对我好...我...一直都记得的...”少年身体僵了一下，还是固执的把她扶起来，狭窄的木梯根本不容两个人通过，如果跳下去，不知道她这具残驱能否承受这样的冲击。
“好?”她有些抗拒的挣扎了一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恹恹的推了一下，“那也叫好…走…到王城荼饴堂…去找秦诛笑…”
“我不走，我陪着你。”少年不敢看她的眼睛，似乎是少有的忤逆，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之下，他也没有丝毫底气。
地面忽然强烈的震了一下。
“走....呕咳咳...”黑暗中温热的血喷溅在他脖子上，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把手抽了出来，一把推开了少年，抓住旁边的剑抛向他。
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连同着本就有倾斜之势的祭坛一起，在少年眼中坠入深渊之下。
少年接住了剑，目光空洞，身手倒还是利落，本能的跃落至尚且算完整的石块上，眼中的光芒也随着祭坛消失了...
山野间，最后的火光消失了。
茫茫黑夜中，天光灰暗，妖兽嘶力竭的哭喊被山石崩塌到声音轻易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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