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三七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时候，谢衡刚从榻上坐起正在喝茶，见三七如被狼撵了一样从外头狂奔进来，差点被呛死。
“殿……殿下！”
谢衡咳了几下，面色不善，似乎随时都能跳起来给三七一脚，“天塌了？？？”
“没塌，没塌，不是，是……是那个。”
“是是是，是什么？”谢衡的耐性宛如炮仗的引线，很快便燃尽了，“多大了！能不能给我稳重点！”
眼见自家这炮仗主子就快爆了，三七稳了稳了心神，忙道：“今日宫里传了消息来，说高大人同几位大人吵起来了！”
谢衡眉头一皱：“这算什么？一耳挖子的小事。”随即一想又问：“哪个高大人？高亭还是高越？”
“高越！听说他今日在朝中因振灾一事同晏大人沈大人吵得不可开交。”
“振灾？”
“就是永州岳州几地的旱灾，几位大人意见不合，当场便吵起来了，高大人更是气的口不择言，皇上都动怒了！”
“这不是常事？”谢衡白了三七一眼，心里却暗自想着，高越心思缜密，少年老成，不到万不得已，怕不会这般，今日他如此失控，怕不是因为……
“殿下？”三七见谢衡出神，便唤了他一声，“殿下怎么了？”
“啊，没事。”谢衡一笑，“这消息，谁告诉你的？”
“是赵辛，赵辛从宫中人那得知的。”
“这样。”谢衡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明日吧，派赵辛把晏大人请来，别太声张。”
“是。”
虽说第二日便派人去请了，可这晏大人却迟迟不见人，一拖再拖，赵辛无可奈何，只等到第三日才见了人。第三日后晌才接人回了行宫。
不知为何，赵辛觉得这晏大人似是病了，脸色十分苍白，精神也似也有些萎靡。虽说现在是秋日，捂的实而有些严，而这晏安生的本就好，此时这般给人种病美人之感，再想起他此前种种传闻，赵辛不禁面上一红。
“祸水”赵辛咂舌，“男祸水。”
谢衡已等待多时了。
晏安一进来，谢衡眼前便一亮，心道“总算到了”。
“下官参见成王殿下。”晏安进了门便下拜行礼。
“晏大人快快免礼！”说罢，谢衡便一个大跨步上前把晏安扶了起来。晏安一抬身，本来捂得很严实领口随着动作露出了脖颈处的肌肤。
谢衡可以向天发誓他实在不是故意想看的。
可能白天光线好，成王殿下那废物眼神突然变得好使了。他准确无误的发现了晏安脖子上，暗红的，印子。
谢衡心中响亮的啧了一声，然后快速的将表情调整正常，与晏安进了厅内。
“不知殿下邀臣前来，所为何事？”
谢衡心道，为何事，还不是你那老相好的破事。
“既然晏大人这么直接，小王就不拐弯抹角了。”
“殿下请讲。”
“晏大人瞧着京中如今这形势，你说，高家，有几成几率会造反？？？”
“殿下！”晏安应是没想到谢衡竟如此直白，他立刻伏在地上，“臣惶恐。”
谢衡拿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大人不必如此，您心里明白着呢。”
沉默了半响，晏安仍在地上跪着，他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道：“七成。”
“啧，大人这么肯定？”
“高家家主高亭狼子野心，相信王爷定也知道。”
“那……高家长孙呢？”
回答谢衡的，是长久的沉默。
隔了许久，晏安才开口，有些生涩道：“下官……”
“晏大人需得记得，是谁当年用几两银子便把你支去岭南的，现今又是谁把你给调回来的。”
“下官记得。”
“记得便好，晏大人是个明白人。”谢衡起身扶起晏安，“皇上定会重用大人，大人，也得对得起皇上。”
“下官，明白了。”
晏安出了行宫已是黄昏时分，他眯着眼望向远处的落日，昏黄的日光柔和的洒在他脸上，却一点也没缓和他冰霜似的神情。
刚才那个在成王面前会惊慌恐惧的晏大人又变回了那个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晏安。
他漠然的抬手，抚了抚自己颈上的那处暗红。
“高越……”
“殿下，你怎么突然要见那晏大人。”
三七无聊的摆弄着一个九连环，他已经在尽力捣鼓这玩意了，但仍是够呛解开
谢衡披着袍子坐在他对面看书，闻言移开视线看了看他手里的九连环，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因为，”谢衡放下书，从三七手里取过九连环，“他是软肋。”
“这个我知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谢衡翻一个白眼，“那是你，鸡肋。”
“咱们需要的是个听话的软肋，关键时候能够制住人，”谢衡解开一环，“那晏安是个明白的，他知道该怎么做。”
“可我还是担心，他们年少时的情分不知会不会死灰复燃，到时他若是倒戈，咱们可就亏大了。”
“所以说，”谢衡叹了口气，“人活着一辈子，定不能被世间情爱给困了，困住了，你就不是你了，会身不由已，会不忍。”谢衡又解开一环，“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说到底——”忽地，谢衡突然想起一人，他眼神一暗，连手上动作都一顿。
沈琢……他……
谢衡又叹了口气，“说到底，若无爱与憎，彼而无羁缚。”他忽又想起沈琢的眼神，带着爱意的，不舍的，又不敢靠近的眼神，像一汪幽深的潭水 。
“我这在胡说八道什么，算了，反正你个小屁孩子什么都不懂。”
谢衡抬头一看，三七已经两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了。
“你呀。”谢衡把解好的九连环往桌子上一放，“蠢得要死，快回去睡觉。”
三七走后，谢衡也更了衣，熄了灯，摸索着上床，准备睡了。
每日就寝时，谢衡都在心里头默念佛经，念着念着便睡过去了。
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死活静不下去心，总想着那人，想来想去，就睡不着了，气的谢衡狠狠锤了几下自己，“没事找事。”
谢衡睡眠浅，这么一折腾闹的他自己睡意全无，这让他有了充分的理由去埋怨 那罪魁祸首——王八蛋沈琢。
“唉……”谢衡发现他自己近来总叹气，可能是老了，谢衡想。
他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思绪开始翻飞不已，带着他回那过往的岁月。
第一次见到沈琢，是在一个春日里。
虽说是春天，可沈府的大门似是完全把春意阻在了门外，门外是阳春三月，门内是数九寒天 。
谢衡一进门便感受到了，那种绝望，压抑的气氛，让人窒息。
沈府的老管家把他领进了内院，他是来见他老师——沈太傅的。
谢衡一见到沈太傅，心下便一惊——沈太傅一夜白头整个人仿佛老了二十岁。
“太傅。”谢衡尽量想让自己如平常一般讲话，可声调却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成主殿下来了啊。”
沈太傅迷茫的望四周，眼神空洞，竟是瞎了。
“太傅……”谢衡有些哽咽。
“殿下别哭。这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教出了两个逆贼，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圣上，对不起列祖列宗……”
“不是的，太傅！”谢衡走过去覆上他干枯龟裂的手掌，“不是你的错。”
“殿下，我这有个不情之请，看在你我师生之谊上，还望殿下答应。”
谢衡拭了拭眼角，“您说。”
沈太傅突然激动了起来，他死死握住谢衡的手，几手颤抖着说道：“稚子无辜，望殿下在我死后，照佛我孙儿沈琢，留得沈家一线血脉。”
说罢当即便跪了下去，朝着自己的学生，磕了三个响头。
“太傅！你这是做什么！？”
谢衡大惊，慌忙俯身去搀扶他，“别磕了！您别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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