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谁的梨（三合一章）（1/2）
她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就像是森林里的自由肆意的鹿。
那样慵懒而美好。
他坐在车子的背阴面，如饥似渴地看着她。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整个世界好像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阴雨绵绵, 一半明媚初阳。他和她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但是却仿佛跨越了漫长漫长的人生长河。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的身体已经死在了过去的某一个寒冬, 灵魂穿越时空来到此刻, 安静地伫立。
“她叫苏梨。”那个温和却又威严的男人对他说, “以后你要尽你所能地帮助她, 如果有缘，爱护她也可以。”
“……好。”年少的陆倾说。
此后三年, 他遵守约定，做一个优秀的人，等待她降临。
苏梨在市一中的生活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她已经充分适应了养老区的风土民情，并且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兴趣小组,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迈上了人生巅峰，却没有想到还能更上一层楼。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苏梨得到了一笔奖学金。
是的。
奖学金。
苏梨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跟这种异次元的东西产生关系。
她在国际学校的时候成绩虽然不错，但是国际学校的奖学金向来是被学校从外面挖的贫困优等生包揽, 她这种无功无过的富二代，充其量是在学期末的时候发一个“表现优异奖”——没有奖金，只有奖状, 奖励她一学期乖乖睡觉没有打扰老师上课。
可是在市一中，她竟然拥有了奖学金！
奖——学——金！！！
乔冉看见苏梨目瞪口呆的样子，笑了：“苏梨同学在摸底考的时候表现优秀，进步很快，这是学校的鼓励奖，大家掌声鼓励！”
苏梨感觉自己还睡梦里，茫茫然上到讲台，从乔冉手里接过了一个红包。
不厚，摸起来空空的。
该不会本来就是空壳子吧？
苏梨偷偷想。
乔冉在讲台上又公布了一些拿奖学金的名单，数额不多，五六个都是用来奖励进步生的。
苏梨刚刚坐回座位上，许妄言就在背后猛戳她的脊梁骨：“小梨子——小树懒——”
“知道了！等一等！”苏梨小声说。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围观，才低下头小心地撕开了红包的边缝。
红包倒不是空的，里头装着两张粉红色的人民币。
两百块。
苏梨悄悄背过手，朝着许妄言比了个2。
许妄言小声说：“靠！你才2！”
苏梨：“……”
人类跟二哈之间果然是缺乏默契的。
刚刚领完红包的教室里一片窸窸窣窣声，乔冉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同学们，接下来让我们隆重表扬一下机器人编程小组的成员！”
乔冉掏出了一个蓝色文件夹，对着所有人展示了一圈儿。
文件夹上印着个特别风骚字体的logo：b。
“陆倾小组在b国际虚拟机器人大赛中获得银奖！并且主办方公司还有意向继续跟进进一步的合作渠道！”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难掩眼里的兴奋，“学校为了鼓励同学们的努力，决定由校方出面，向机器人编程小组颁发奖金五万元！”
陆倾代表编程小组上台，从乔冉的手里接过了巨大的蓝色信封。
他笑得很得体，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意外。
杜晓晓激动得掐苏梨的手腕：“哇塞好多钱！”
苏梨摸了摸口袋里薄薄的两张纸，心酸地跟着哀叹：“是啊，好多钱。”
整整250倍。
赤果果的阶级差距。
杜晓晓兴奋得直戳手：“你说军功章是不是有我们一半啊？”
苏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杜晓晓说：“我们虽然不是编程组的，但我们都是养生组的呀！”
苏梨：“……”
杜晓晓的目光灼灼：“不知道陆倾会不会请吃大餐，五万块诶……”
苏梨：你真的想多了……
放学后，机器人编程组陆续到了实验a班的教室里。
苏梨动作慢，等她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时正好撞上他们。
带头的瞿愿是个阳光帅气的高个儿，看见苏梨笑完了眼，露出两排白洁的牙齿：“队长好！”
瞿愿恭恭敬敬地对着苏梨鞠了个躬。
苏梨：……
……这什么鬼情况啊？？？
苏梨抖落了一身的惊吓，向陆倾投去个投诉的目光。
他们的正牌队长陆倾坐在座位上，淡定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接到苏梨的目光，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的苏梨面前，朝她微微颔首。
“队长好。”
他的声音恭敬里带着一丝调侃。
苏梨：“……”
陆倾带了头，剩下编程组的顿时起了兴致。他们排成了一排，就像是黑社会上香似的一个个路过苏梨，对着她90度鞠躬，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队长好！！！！”
惊天动地的声响。
陆倾安然坐在声浪里，眉目安宁。
苏梨：……
苏梨：…………
苏梨：………………
苏梨确信，这绝对是嘲讽。
不，是□□。
然而编程组都是一群身高快一米八的高个子，苏梨连瞪眼回去的勇气都没有，只好闷着头往教室外走。
她还没走两步，就被一只胳膊拎住了书包。
“小梨子你先别走！”许妄言把苏梨拽回到了自己身边，腆着脸对陆倾说，“老大，庆功宴带上苏梨和杜晓晓吧？还可以当做养生组活动。”
“不用了不用了……”苏梨连连摆手。
“海鲜大餐哦！”许妄言说。
“不用我跟晓晓可以下……”
苏梨向说可以下次聚，抬起头时看见身边空荡荡。
杜晓晓那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陆倾的身后，公然投敌了。
……
人群中，陆倾的目光落在苏梨的身上，温温凉凉的。
苏梨正搜空心思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却被他不紧不慢地抢了先。他说：“兴趣小组的活动底线是一学期两次集体活动，一起的话，可以抵一次。”
许妄言点头：“对啊，小梨子今天也拿了奖学金呢！捐出来就当部门活动金了。”
苏梨囧了：“可我只有两百块。”
陆倾说：“可以，那我们两个组拥有了五万零两百。”
苏梨：“………………”
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占便宜的勾当吗？
海鲜酒楼。
编程组的一帮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围坐成了一圈，挨个儿掏出手机扫点单的二维码。
苏梨眼睁睁地看着菜单上的总价从五百变成了一千，超过两千，最后轮到她的时候已经将近两千八了……
作为带着两百块入股资金入场的苏梨，心里有些慌。
陆倾他能承受这里的价格吗？
苏梨偷偷看了陆倾一眼，他身上依旧是穿着泛白的校服，看到他这副模样，她总是会想起他在医院里跟母亲同吃一份餐的模样。
“小梨子小梨子，快点啊，就差你啦。”杜晓晓催促。
苏梨把菜单拉了好几遍，最后点了个生菜。
十五分钟后，一份份海鲜陆续上桌，苏梨傻了眼。
她本来以为会是满满一桌，结果发现这家海鲜餐厅竟然是一人食模式的，每个人的身前只有一个餐盘，餐盘里放着刚才自己点的食物。
服务员目光炯炯有神，看起来是憋着笑走到了苏梨的身前，把一盘生菜放在了她面前。
“小姐请慢用。”服务员说。
苏梨：“……”
“啊哈哈哈——！”许妄言带头笑了出来，“小梨子，你叫一声哥哥，我给你个机会重新点——”
整个包厢里顿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笑声。
苏梨憋着一口气，决定当一个嘴硬的鸭子，淡定道：“没点错，我最近减肥。”
杜晓晓说：“你不胖啊，多可爱。”
苏梨摇头：“减肥是女人永恒的事业！”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苏梨红着脸夹了一筷子生菜进嘴里，恶狠狠咀嚼。
她的余光扫到陆倾，发现他既没有动筷子也没有张口，就这样定定地微笑着看着她。
他的眉目间一片清明，就好像是在一片喧嚣里唯有他是静止的，和这个世界都有些格格不入。
“只吃生菜并不减肥。”陆倾温和道。
苏梨被他温存地盯着，心跳漏了半拍。
好几秒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顿时顿时牙痒痒：“那我这个月都吃斋。”
陆倾笑道：“肥胖的主要因素是来自于淀粉，其次才是脂肪，你看，庙里的和尚也有胖的，就说明吃素减肥只是许多人一厢情愿的误解。”
苏梨：“……”这个人是找茬京转世吗？
苏梨觉得自己快把生菜给磨成抹茶粉。
要不是不想让他破费太多，她至于点一盘生菜么？
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啊！
苏梨闷着头细心地在盘子里挑拣生菜，脑海里正刷着疯狂的弹幕。忽然间看见一直手腕横亘到了她的眼前，顿时一愣。
陆倾整个身体都靠近了她：“科学的减肥方法是，调节饮食中脂肪、蛋白质与淀粉的比例，日常如果能遵照2：3：5的规律进食，就会自然而然地保持健康的体型。”
陆倾的声音温和而又缓慢，就像是在课堂上讲解复杂的数学题。
苏梨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的鼻尖闻到了一点点清新的皂香，脸畔仿佛是有余温，陆倾的沉静的声音在钻进她的耳朵里，在她的脊髓上绽开一点点酥麻。
“就像这样。”
陆倾贴在苏梨的耳边说。
苏梨这才发现，她面前的餐盘被人重新调整过。
所有人的事情都发生得自然而然，生菜拨走了一大半，剩下的是各式的海鲜，还有一些搭配烧烤，整个餐盘就像陆倾口中说的那样。
2：3：5。
完美的科学配比。
整个包厢里吵吵嚷嚷，谁也没有发现这边发生的小动作。
陆倾做完这一切就恢复了正常的坐姿，一点一点吃着自己餐盘里的菜，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陆老师又一次的亲身教学。
苏梨的感觉到指尖酸酸的，仿佛有电流，穿梭过身体。
她口中的生菜被无意识咀嚼了好多下，慢慢地渗透出一些植物的沁甜来。
后来，苏梨的心跳一直没有恢复正常。
她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里都低着头玩手机，听编程组的同学们天南海北地聊比赛情况，时间久了就有些犯困，眼睛也有些模糊。
于是她雾里看花，光明正大偷看陆倾。
原来跟他们在一起的陆倾也并没有摆出那张神爱世人的虚伪脸。
他大部分的时候并不多话，偶尔遇到一些术业问题或者竞争对手分析，则会很仔细地给所有人讲解。他的明明语气如常，但是每一个咬字都慢声细语地吐露出来，无端端让人觉得困乏。
……也许是因为听不懂吧。
苏梨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鸭子进了鹤群似的，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小梨子，你怎么了？”杜晓晓终于发现了苏梨的沉默，低下头问。
苏梨摇了摇头，坦然问：“他们在笑什么？”
杜晓晓说：“讲一个技术问题，他们这次参加的是虚拟机器人大赛，很多参赛作品都是异想天开的，他们在给每一个作品找bug然后很没品地□□竞争对手。”
苏梨：“……”
好吧，她一个字都没听懂，那些专业的术语如同天书。
苏梨不想承认自己沮丧了。
陆倾的讲述偶尔会有停顿，有时编程组的脸上会写满了困惑，有时因为他一句话，那些困惑一扫而空，每个人的眼里都会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终于，许妄言提出了个苏梨听得懂的问题：“老大，五万块我们怎么分啊？”他抓耳挠腮，“我爸因为我之前考试翘课，扣了我的零花钱……”
陆倾说：“吃完这一顿扣除公摊部分，其余平分。”
“不用平分，你拿大头。”瞿愿道，“这次设计稿大部分创意是你出的，我们只是帮了些操作上的小忙。”
其他人纷纷点头：“对啊队长，不用平分。”
陆倾却摇摇头笑了：“我们是团队。”
所有人僵持了几秒钟，瞿愿带头耸了耸肩：“平分就平分，懒得跟你客气。”
于是皆大欢喜。
苏梨闷着头喝着水，继续用余光暗搓搓地打量陆倾。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瘦削的身体，修长的脖颈，还有苍白的手背上微微凸起青涩的血管。
他吃东西很慢，每一个动作认真得有些执拗，开口时整个世界都会柔和几分，低头时周遭的空气也会跟着安静一点点。
在包厢的另一边，许妄言哀嚎着没吃饱，又加了不少餐。
苏梨偷偷地用手机查看了一下账单，发现这一餐的金额已经快四千了……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菜单上的价格如此怵目惊心过。
她忐忑了一会儿，借着去洗手间，摸到了酒楼的前台。
谁曾想在那里遇到了副组长瞿愿。
瞿愿叹息：“许妄言他们吵着闹着要喝酒，但是一屋子全是未成年人，服务员坚决不肯给下单，我代表大家出来跟服务台交涉下。”
苏梨没听懂：“啊？”
瞿愿戳了戳自己的脸，笑得很得意：“是不是看不出来，我已经20岁了？”
20岁？
苏梨目瞪口呆。
瞿愿他不是b班的吗？
瞿愿干笑：“我家老头清华的，一心想要我当校友，结果我连续两年战殁，今年是第三年。”
苏梨：“……”
苏梨不由地仔细看他的脸。
确实瞿愿看起来比其他人要成熟一点点，她一直以为是b班纯种学霸和a班二哈串串门的血统差异性导致的不同来着……
瞿愿笑着说：“所以你来干什么？”
苏梨一怔，顿时有些慌乱：“没、没什么……”
她当然不敢说其实是偷偷打算来结账的，再跟服务员打个招呼冒充今天店庆打五折，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他们省一点点钱又能不被发现——
谁知道会出师不利身先死啊！
苏梨窘迫得手足无措。
瞿愿带着黑框眼镜，笑起来斯斯文文，比其他人确实要成熟一点。
他把苏梨慌张的模样尽收眼底，神态了然：“我看你刚才都没有吃什么，是在担心陆倾会支付不起么？”
苏梨顿时猛摇头：“没有！”
“首先，这五万块并不是我们这个项目的收入来源，只是学校的奖金，真正的比赛奖金还在后面。”瞿愿温和地解释，“其次，我们如果因为特殊照顾陆倾而扭捏，就不会成为今天的队友。只有平等的相处才能成为相互尊重的队友和朋友，这么说，你能懂吗？”
“……懂的。”
苏梨埋下头小声应。
她知道的，陆倾是一个坦荡而高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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