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平安（1/2）

平安喜乐，就叫平安，沈平安。

…………

沈辞张大口急剧地喘息着，每吸一口都像有一双手捏紧了他的脖子，卡住了他最后一口气，他上不去下不来，濒临窒息。

他的阿姐，他的娘亲，他沈家的叔叔伯伯，大哥二哥，都是如此果敢决绝，生命在他们眼里成了武器，必要时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沈家男儿在城门前果断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平川的太平，娘亲用自己的生命歌颂了沈家的英烈，阿姐用她的生命报复了她的一直想亲手杀死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是沈家人，有着沈家的英勇和必要时决断的勇气。唯独他——沈辞，懦弱的残留在人世，苟延残喘地活着。

完全不像任何一个沈家人。

沈辞瘫在地上坐了良久，地上的湿气和冰凉侵染了他全身，他感觉到自己冷的发抖，手脚僵硬无知觉。血液似乎被抽干两耳，空留血管里回荡着瑟瑟冷风，像一个千疮百孔的行将就木的老树。

这一室，一个痴傻儿，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一具尸体，沉默地相处了许久。

良久后，沈辞扶着门框站了起来，他走了两步，手脚还僵着，蹒跚到已经冰凉的尸体前，他以为他会见到一双临死都带着仇恨的眼睛。

可是已经无神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狰狞，顺着那双眼望过去的方向是——上官僖。

上官僖依旧坐在原地，即使看见了他母妃在他面前自尽，他也并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他坐在那里，彷佛隔绝了这屋里弥漫的所有悲伤。

沈辞抖着手，好半响才伸出手盖上沈月蓉的眼睛，像说给她听也像说给自己听，“我会替你照顾好僖儿，照顾好沈家最后的血脉。”

即使你口上说的不屑，可临终前却不是看向你一直仇恨的人，而是你一直嫌弃的儿子。

阿姐，你的仇已经报了，你最后的牵挂我会照顾好。

安息吧！

沈辞走向上官僖，起身的时候还踉跄着，脚下像是沾了沼泽的粘湿，冰冷缠附在他脚上，让他举步维艰。

他走到上官僖的面前，上官僖的清澈眼睛就像是一股生命泉水，从干枯的树顶倾倒，一路滋润了千枝百骸，一种新的生命力量开始在体内滋生。

他将上官僖从地上拉了起来，握住的手冰冰凉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冷吗？”

上官僖只看着他，不说话。

沈辞看着他，这张酷似阿姐的面貌，他一直心里发酸，轻声道：“我是你舅舅。”

上官僖还是无动于衷，沈辞眼眸颤了颤，僖儿果真像阿姐说的那样。他叹了一口气，将上官僖抱到椅子上坐着。翻开衣柜，勉强找了一件上官僖能穿的衣服裹在他身上。

“跟舅舅走好吗？”

上官僖歪着头看他，似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手指抠着自己的指甲，十指指甲上都是被他抠的变形了的伤口。

沈辞握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往下抠。他抱起上官僖，在屋子里巡视一遍，最后落在沈月蓉身上。

他几不可闻地说了声“再见”，脚步沉重地往外走，这时上官僖忽然抓住了他的衣领，揪的紧紧的。

沈辞停步问：“怎么了？”

上官僖挣扎着要下来，沈辞只好放他下来了。他咚咚咚地跑到床尾，从地上抓起了一个灰不溜秋的石头。

沈辞走过去，蹲到他面前，问：“这是僖儿很贵重的东西吗？可以给舅舅看看吗？”

上官僖两只手握着石头，握的紧紧的。在沈辞伸手要来拿的时候，猛地把石头贴近胸膛，忽然眼里两行眼泪就流下下来。

他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可眼泪却越流越凶，像忽然打开了悲伤的渠口，让他莫名其妙不明原由地开始流泪。

这次他喊出了声，两个字清清楚楚地吐露出来。“母……妃。”

沈辞一瞬间就被巨大的悲伤攥住了，他感同身受地明白了上官僖这句背后的伤心。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即使他心智有缺，但那份连着血脉至亲人离世的悲伤，他也能感受到。只是这份感情突如其来，他甚至理解不了，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沈辞的眼睛里同样溢满了泪水，他低哑了嗓子，说：“以后舅舅就是你唯一的亲人，让舅舅来保护你好吗？”

沈辞走前一把火烧了冷宮，埋了这里的一切。他知道他这么做，沈月蓉一定会很开心，因为她绝对不希望自己死后还遭受他人的指指点点。

就让一把火埋了这里的一切，从此没有沈家的大小姐，没有大靖贤良淑德的皇贵妃，更没有冷宫里冷清颓败的沈月蓉。

“僖儿，舅舅给你取个小名好不好？平安喜乐，就叫平安，沈平安！”

…………

火光四起，很快就吞噬了这间房屋，火势沿着枯草蔓延越来越大，很快惊动了禁卫军的巡夜兵。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

在巡夜兵来临之前，沈辞就带着沈平安离开了冷宫。他们沿着阮香院的侧边往隐钰宮走。本来沈辞跟顾华约定好，在冷宫汇合，可顾华一直没来，沈辞开始担心顾华是不是出事了，但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不再等顾华，一把火烧了冷宫，先按原计划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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