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醒来(1/2)
沈家每一代男儿要死也是战死在沙场里
…………
那日之后又过了几日,山间的岁月一般无二。也就是在这样平常疏松的日子里,躺在床上的红衣男子忽然睁开了眼。
那时顾华还在同他的剑法较劲,兰花开的依旧娇嫩,树林里偶尔会有松鼠抱着松果窜过,寂静无声的山洞因这睁眼的男子多了一份活气。
男子睁开的眼睛里黯淡无光的,瞳孔浑浊似乎带着刀山血海的浑浊气,这混浊气在他睁眼的几瞬间又变成了病态无光的虚弱。
他先是慢慢地眨了几下眼,彷佛被微弱的烛光刺到了,他眼睛发酸眼眶逐渐湿润。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闭上眼,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头顶凹凸不平的石壁。
过了许久,他才半合下眼,眼角更加湿润,酸涩的泪水从眼角慢慢流出。
他似乎觉得很累,累到他不想去想这里是哪里?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疲惫从四肢百骸传到本就不清醒的脑袋里,他渐渐又闭上了眼,呼吸渐弱,彷佛他从来就没有睁开眼过。
山中微风轻拂,树叶哗哗作响,即使在空寂的山洞内也渐次响起丰富多彩的林中声响。不知过了多久,躺着的红衣男子慢慢睁开了眼。
同第一次的浑浊虚弱不同,这一次他眼底似乎裹挟着疾风骤雨的汹涌,像被强迫丢了明亮光鲜的外壳,剩下黑黢黢的无望。
记忆的深渊里画地为牢的灵魂被紧紧束缚在原地,他清晰地看见无穷无尽的记忆回溯在他眼前。
“长书,你记住沈家从来没有懦弱的男子,要不战死要不忠君而死。”沈父的这句话就如每次在祠堂里上香的誓言一样,带着铁骨铮铮宁为玉碎的坚定。但就因为太掷地有声,以至于让沈辞觉得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他一身伤痕,神思混沌,虚弱地躺在床上。沈父眼神严厉,身材高壮,立在他床前彷佛顶天立地,手擎苍穹的巨人。
沈辞不由得有些畏缩,生平第一次体验到做错事被父亲训的感觉,羞耻又难堪。沈父虽然年到耳顺,但一直精神奕奕,沙场点兵,保家卫国,他从来都身先士卒。
即使因为逆光沈辞看不清父亲的表情,但仅通过出口的话语他就感觉到字字铿锵入耳,字字带着血淋淋的质问。
“长书,沈家陪伴高祖创立靖国以来,沈家人的命运就是守护靖国,忠君护主是每一个沈家人成年时必须发下的誓言。沈家每一代男儿要死也是战死在沙场里,所以你要带兵打仗我就依了你,我想着沙场终归是沈家男儿的归处,我们再如何娇惯你,你也是要回归战场的。”
沈辞心里沉痛:“父亲,我明白的。”
“你是真的明白吗?!”沈其君一双眼凌厉地盯着沈辞,“沈家人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从来没有苟且偷生之辈。你战败我不怪你,但北方十四城是怎么一夜之间全失的?而你在北方带兵三年,十四城的所有将领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你一战败,十四城紧接着全部沦陷,十四城百姓全部被屠杀,那都是我沈家世代保护的靖国子民啊!!!”
“爹!”沈辞强提了一口气坐了起来,目光直视沈其君的视线,言辞急切:“沈家是我的家!靖国也是我的国!沈辞再混账,也不会干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
沈父呼出一口气,半响后,声音似乎苍老了许多。“沈辞,你记住你的话!”
说完,父亲转身离去。沈其君背影挺拔,步伐稳健,彷佛一个转身间就切换成那个叱咤沙场的沈家二郎沈其君抚远将军。仅一个背影就能让人忘了他已生白发的鬓角和沧桑的眉眼。
那是他见他父亲的最后一面,此后他再也没有接受到任何关于父亲的消息。除了沈夫人和顾华没有一个人会来他那个院子。
他被窝藏自己的院子里,终日昏睡,偶尔清醒时还得独自吞咽噬人的罪恶和自责。他置身在错综复杂的迷雾里,所有知情的人都对他缄默,无数丝线般缠绕的疑问在他每一日的昏睡中越加扭成死结。
日升西落,他一日日睁眼看着,而他清楚的一点是自己的身体在日渐衰败,任何药物都阻止不了这具身体的枯死。
那日沈夫人手捧着一袭火红的喜服走了进来。沈夫人温柔地坐在床边看着他,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他虚弱地喊了一声:“娘。”
沈夫人应了声,拉着沈辞的手放在艳丽的喜服上,然后温柔地说:“长书,这是娘为你准备的喜服,娘从你初入学堂时就为你准备了,一针一线都是娘自己绣的。娘就想啊,等你成亲的时候,娘就亲手给你穿上。”
“娘。”他挣扎着要起来,攥紧了手里的礼服,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啊”
沈夫人拍了拍沈辞的手,温和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娘想早点看你穿上喜服”
沈辞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他挣扎着抓住了沈夫人的衣袖,焦急地问:“娘,不要骗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傻孩子,能发生什么事。这里是沈家,是沈家人保卫的靖国都城平川,有沈家在就不可能出事。”沈夫人说到后句,斩钉截铁带着沈家人独有的自信和铮铮铁骨。
沈夫人的话让他放下心来,沈辞即使不相信自己,但他相信沈家,相信他的父亲抚远将军和大伯镇南将军。沈辞会在战场一败涂地,但沈家不会,这不只是他这么坚信的,整个靖国都是这么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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