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挽梦（5）（1/2）
5
梦境里的场景。
天空灰蒙蒙的，一个将要下雨的信号。从补习班出来的樊如鸢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变绿，而站在他前面穿着同样校服的两个人不知为何突然回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说着。
“哟——这不是隔壁班的同性恋嘛。”
“哎哟，还真是，真tm恶心。”
他们嬉笑着，眼神里充满了嘲讽。
然而他们的话显然没有让樊如鸢感到为难，甚至他还主动上前一步，缩短了和另外两人的距离。
呵——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一声满不在乎的冷笑。
说话的人声音和他一模一样，却好像不是他自己似的。
“没错，我是同性恋，是gay，喜欢男人，跟男人搂搂抱抱，跟男人亲嘴上床，既然觉得恶心，你离我远点不就好了。”
他嘴角带着点笑容，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脸上的表情相当的平静。
对面的人大概是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他会说这样的话。于是便不依不饶，把什么难听的字眼都说了出来，而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又有谁，穿过红色的信号灯，缓缓地走过来，站在了他们中间。
“你丫的敢给我再说一个字试试？”
那个人的声音里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好像连空气都能就此凝结。
他挡在自己的前面，用高大的身躯替他遮蔽了所有鄙夷的目光。他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可就在这时，风起云涌，潮汐上涨，世界在一瞬间天旋地转。
梦境始终是不完整的，可是却能带给他一些启示性的意义。
比如说……梦境让失去记忆的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男生。
在别人看来，以梦境决定自己的性向似乎有些荒唐。可对于樊如鸢来说，比起现实，他甚至更愿意相信梦境。因为那毕竟是他自己的梦境，他不用担心有人会跟他说谎。
就像眼下，他疯狂鼓动的心跳不会说谎，舍不得移开的视线不会说话，发烫的耳朵不会说谎。
眼前的人紧紧拽着他的手臂，过了好一会，迟来的疼痛让他皱起了眉头，那个人才松了手。
“这位先生您力气真的很大啊！”
樊如鸢揉了揉被他用力抓过的手腕，瞪眼看他。
眼前的人倒是笑得更欢了，他摸了摸头上的绷带，然后重新穿好衣服站了起来。
“走吧，我送你回家。”
两个人在小店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了便利店。沿街整齐的亮着一排灯，远处的高楼闪着微暗的光，海港城市独有的湿冷的夜风吹拂过来，带着点海水咸腥的气息。
樊如鸢跟着林久书去地下车库取了车，结果他刚一发动车子，贺汐望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阿……”
他刚一开口，那边的人就语速飞快地打断了他。
“对不起啊小鸢！我这边堵车了，你自己打车回家吧！你钱够吗？不够的话我把钱转到你的支付宝，打你个人的那个账号，我挂了电话就打，你记得……”
“阿汐……怎么你也把我当小孩子。”
他有些无奈地说着，没注意到旁边开车的人表情突然变得微妙了些。
“这不是怕你网购太多把支付宝里的钱用完了……不对这不是重点，你现在回去了吗？你一直没回我消息，我以为你采访还没结束，没打扰到你吧？”
“不，不打扰。我……那个……嗯……”
樊如鸢觉得他现在的状况三言两
语是讲不清楚了。他支支吾吾半天，组织不好自己的语言，倒是让电话那边的人有些担心。
“小鸢？你没事吧？”
“啊，没，没事，不过阿汐，我可能要稍微晚一点回家，你不用等我先睡吧！么么哒！”
生怕贺汐望觉察到什么，所以他没等到回话就急急的挂了电话。
可是……
樊如鸢偏头望着自己的衣服，开始有些犯难。
他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帽衫，在肩膀的位置，有一滩相当明显的血迹。应该是刚才那个人抱着他趴下去的时候落到了他衣服上的血迹吧。
回去要怎么跟汐望解释啊……
等等，在抬头的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林先生，您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不是说送你回家吗？”
“可，可是我还没……”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就先搞懂了他的用意。
“我是看你忙着打电话，又没来得及问你地址，就想先把车开到主干道上再说。”
“哦，那麻烦您了。我家在城北区平安大街……啊疼疼疼疼……”
樊如鸢边说话，边傻傻地抬手去摸自己的额头上那一个硬邦邦的大包。然后，他稍微用力按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不行不行不行。
他想着自己今晚还是不能就这么回去，带着这么明显的肿块和血迹。以汐望那个老妈子性格，要是知道了今晚发生的事情肯定会絮絮叨叨说半天，然后他就别想再有下一次的警局采访了吧。
旁边的人依旧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
“小家伙，自虐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啊。”
“我才没有！”
“所以，你家在城北区哪里？”
“在……”
樊如鸢觉得老天又给他抛了一个大难题。一边是长相很对味身材很迷人，但是性格十分恶劣并且不知道能不能信任的大帅哥。另一边是开启鬼畜模式能给他上一晚上思想教育课的贺汐望。
无论哪边好像都不是最佳选择。
可是……
樊式定理第一条：长得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嘛。
更何况这个人还救了自己的命。
没错没错！要真是坏人怎么可能救自己，还因为自己弄了个头破血流。虽然他态度差了点，说话烦人了点，但绝对绝对不是个坏人。
嗯，没错，就是这样。
樊如鸢在心里疯狂为自己的机智爆灯。继而，他转过头，开始用他最擅长的撒娇般的语气说话：“林先生，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您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个忙呗？”
他一边说话，一边还眨巴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的人。
天知道对面的人有多招架不住他这个眼神。林久书没有偏头，只是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然后故作淡定地开口：“干，干嘛？”
“您看我都这样了，我怕就这么回去会让我室友担心，您能不能，就是……那啥……收留我一晚上？或，或者，您要是不愿意收留我的话，能借我一下您家里的洗衣机吗？”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帽衫，委屈的小眼神，再配上这个甜软的声线，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吧。更何况这会在他眼前的人早在十年前就败给了他。
林久书有些无奈，但又觉得好笑，怎么这只小白兔这么主动的想送上门来啊。希望他最好是只对自己这样，而不是也这样去诱惑别人。
这样想着，
他又忍不住动了捉弄他的心思。
眼看着信号灯变红，他把车停在安全线内，偏头看过去，眼前的人正在等他的回答。可他故意没有开口，而是直接俯身靠了过去。
被他突然缩短了距离，樊如鸢吓得蹦直了身子。
“哇林先生，您您您您您要干嘛？”
林久书望着他，挑了挑眉：“小家伙，你的意思是，想要跟我回家吗？”
“诶，不是，我就……借个洗衣机……？”
“那我……能跟你借个人吗？”
“诶？？您，您借人，要做，做什么？”
这个人不会是真的要他以身相许吧。
樊如鸢猛地眨了几下眼睛，双手抱紧怀里的双肩包，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他接下来要是真的说要他以身相许的话，他应该怎么回答。
而林久书在看够他慌乱的表情之后，又再度用捉弄的语气，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那当然是……做该做的事啊。比如说……”
“比，比如说……？”樊如鸢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这人本来就是个低音炮，用这种声线在人耳边说话简直就是在犯罪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会撩。樊如鸢被苏得头皮都麻了，仅剩的理智摇摇欲坠，这情况有点糟糕。他总觉得帅哥接下来不管说什么，他可能都只会傻乎乎的点头。
然而，大帅哥说了句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
“你忘了系安全带，我帮你系一下。”
“啊？？？？？”
于是，紧绷的神经啪地一声断掉了。
林久书伸手绕到樊如鸢的身后，抓过副驾驶座的安全带，隔着几厘米的距离，樊如鸢甚至感受到了他在自己耳畔呼吸时的气音。
“你很紧张？”
林久书系好安全带，用手扶着他那一侧的车窗，望着他笑了笑。
“我……我没有！”
樊如鸢疯狂地摇头，可是内心的动摇一览无余。
0：3对视完败。
眼前信号灯即将由红变绿，他这才找到了岔开话题的借口。
“先生您看路！先看路啊啊啊啊！！”忍不住拔高了声调。
林久书这才收回视线，只不过他显然心情很好，嘴角始终保持着一个上扬的弧度。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发动了汽车。
樊如鸢则是低下头把脸埋进背包里，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老天爷，您就饶了我吧……”
他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的狼狈。
坦白来说，自从和贺汐望一起生活之后，樊如鸢就很少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孩子。
只不过，贺汐望有的是那种温柔内敛的长相，就像很多少女心中的邻家哥哥那般。工作的时候他会戴黑框眼镜，看上去还有几分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
而林久书完全不同，他不管是长相还是神情都带着点毫不压抑的张扬。再加上完美的身材和迷人的低音，每一项都很符合樊如鸢心中理想男友的标准。
在遇见这个人之前，樊如鸢觉得这种完美符合人设的人只会出现在小说漫画里。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他在这个人面前总是显得十分紧张。
只不过，樊如鸢突然间意识到，林久书的狡黠，调侃，坏笑，肆无忌惮，就仿佛是……在他笔下出现过无数次的那种少年。
要怎么相信这是个巧合？
或者说，这只是验证了他自己说的那句，存在即为合理？
他偷偷地偏头望过去，心想，这个人怎么开车的侧脸也这么可恶的帅啊。
樊如鸢在心里暗自鄙视着花痴的自己，却又不舍得收回视线。
“小家伙。”
“啊？我……我没有偷看！”
突然被人点了名，他一紧张又来了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久书这会倒没有取笑他，“你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啊，我还会不让你看吗。”
“……”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别扭呢，樊如鸢支支吾吾半晌想不出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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