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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兄与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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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兄与弟

#1

贺祥记得很清楚,那是他11岁那年的初夏,一个阵雨过后的下午。出了教学楼,到处都是泥土和青草湿漉漉的味道。

贺兰在校门口,一看到他就迎了上来,满脸喜色地说:“夫人从内地回来了!”

母亲那时已经离开家一年有余,虽然时不时会打来电话,但只是在电波的两端问候几句,也不会多说什么,对于贺祥来说,比起感受母亲的关怀,更像是习惯性地确认她还活着。

其实他没有那么在意母亲在不在身边——三年前,贺祥八岁的时候,父亲因为要“扩展海外业务”,离开家去了东南亚,父亲走后,母亲也不再参加那些太太小姐们的社交活动,甚至很少出自己的房门。

贺祥已经比谁都习惯一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这头吃饭。佣人们安静地为他端盘子、布菜、倒茶,整个别墅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那些年贺祥心中总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个家里难道只有他还活着吗?对他来说,即使与母亲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也根本没有任何实感。偶尔他会在睡前或者出发去学校时见到从房间里踱步而出的母亲。她的容颜美丽,不比画报上的女星差,但是从来都没有笑容,即使见到他也没有。

他们的对话,有且仅有“早安”、“慢走”和“晚安”。

一年前,贺兰突然在上课时间来找他。这实属稀奇,这位可靠的管家一直不愿打扰他的校园生活。不过那也是贺祥第一回在贺兰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宛如天塌了一般的,混杂着后悔与无措的神色。

他只是来说一声,夫人已经坐上了回内地的航班,外婆似乎生了什么病,她要长期陪伴左右,归期未定。

贺祥没有信。

那天回家,所有佣人都笑脸相迎,只不过笑容的弧度太过刻意,额头的汗水也无法掩饰。别墅上下每一处地方都擦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贺祥回望四周,动了动鼻子。

难得的,在那之后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但是两人也是简单寒暄,父亲问了问他的学习和成绩,他意义应答,关于母亲,什么也没说。

他是贺家长子,懂得分寸,识得大体。

匆匆一年过去,母亲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回来了。

贺祥记得很清楚——贺兰推开了门,他低头走了进去,把书包和外套拿给佣人,换下了沾上些许泥土的鞋子。

“阿祥!”母亲呼唤他,声音充满了活力,“快过来。”

贺祥抬起了头。母亲穿着一件藕粉色的家居长裙,头发比之前长了很多,脸也丰腴了一些。她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正专注地啃着她的头发尖。

那是他与弟弟的第一次见面。

#2

11岁的贺祥,肩担着贺家长子的重担,该学的该会的从来都只多不少。女人需要用多少时间孕育生命他当然是明白的。

但是——

但是。

这个已经牙牙学语的,走路跌跌撞撞的弟弟,是一个鲜活的人类。即使还处于很脆弱的幼儿期,但他充满了活力(和破坏力)。大家看到他都会不由地笑起来,包括那些战战兢兢的佣人。还有母亲,他那死气沉沉不爱开口的母亲,能自己抱着弟弟的时候,绝对不会撒手,像是怕被人抢走那样一直紧紧看在自己的身旁。

弟弟的脸很软,头发也很软。贺祥偶尔会趁母亲没注意的时候,戳戳他的脸颊,然后被愤怒地抓住手指咬上两口。

贺祥也不出声,只是默默地等着他。弟弟睁着眼睛也无辜地回瞪回来。

被母亲看见了,她也只是转过来温柔地一笑,拍拍弟弟让他松开,然后对贺祥说:

“阿祥,你要让着小祯。他是你的弟弟啊。”

是的,因为他是弟弟。

那一年的春节,父亲也回了家。贺祥以为他会跟母亲一样围着弟弟转,形影不离。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对弟弟态度有些冷淡。弟弟经常跑过来张开手臂,希望爸爸抱抱自己,但是父亲一直都是板着脸的样子,几乎不会回应。只有在母亲在的时候,他会挤出笑容来拥抱一下弟弟。贺祥全程看在眼里,在这种时候,他会选择去替并不习惯拥抱孩子的父亲结尾,将弟弟从那不带什么情感的臂膀中解救出来。

那段日子其实是挺美好的,即使现在回忆起来也是如此。他们一家四口难得有那么长时间待在一起。贺家的别墅变得非常热闹,连贺兰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他向来推崇阖家团圆,好几次抹着泪表示希望老爷和夫人能常留港岛,互相陪伴。

贺祥很快也就不再多想弟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到底是谁的孩子。因为弟弟是他的弟弟,这样就够了。

#3

母亲怀上了孩子的第三个月,父亲出发去了美洲。

家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或者说四个。

弟弟经常趴在床边,问因为怀孕无比虚弱的母亲:是弟弟,还是妹妹?

母亲面色苍白,却微笑着回应着:小祯想要弟弟还是要妹妹?

弟弟歪着头想了想,大声的说:弟弟!

为什么?

因为,哥哥很厉害,我喜欢哥哥,我也想要做哥哥。

母亲哭笑不得地说:“就算是妹妹,你也是‘哥哥’呀。”

弟弟还不太能理解个中逻辑,只能委屈地咬着手指强调:“不,我想要做弟弟的哥哥,就跟祥哥一样!”

祥哥这个叫法,直到妹妹贺婉出生、长大,拒绝穿裙子去幼儿园的时候,弟弟才逐渐改口。

#4

怀着贺婉的时候母亲已经很虚弱,生完更是重新回到了当年那可怕的状态。

上了高中的贺祥已经能够认识到,母亲大约是得了抑郁症。

贺婉由奶妈带在身边。母亲也无力再与贺祯寸步不离。所以只要贺祥在家,看管教育弟弟的自然就变成了他。弟弟从不怕他,贺祥即使发火,他也会笑嘻嘻傻乎乎地凑过来,伸开双手要抱。

只是偶尔睡着的时候,手会无意识地去抓头发。贺祥堪称万能,却没法和母亲一样留一头长发。

#5

母亲搬回内地住了。这回是父亲亲自送她去的。出发前一晚,贺祥将好不容易哄睡的贺祯送回他自己的房间,路过书房时,透过门缝看到母亲背对坐着,弯着腰哭泣的样子。

父亲皱着眉,不发一语。

从内地回来之后没几天,父亲将回美洲,这次他把贺婉也带走了。是想要弥补什么,还是想要预防什么呢?

家里只剩下了贺祥和他的弟弟。

他需要感谢弟弟的存在,日子变得不那么无聊不那么难过了。除了肤浅愚蠢的同学和千篇一律的作业,总算会有别的东西令他对生活抱有这样的期待。

弟弟也要上学,每天上午他们总是差不多时间醒来,一起洗漱一起吃饭,放学回来贺兰会先去接弟弟,每次贺祥走出校门,都能看到穿着西式校服的小男孩背着书包,咬着棒棒糖往这边眺望着,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和爱。

那时候,他们只有彼此。

#6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暴风雨总是不告而来。即使贺祥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做好了准备,但它依然猛地出现,席卷了一切。

母亲去世了。

她甚至没有准备回到这里来。

得知消息以后,贺祥一个人飞往了内地。他让贺兰不要告知弟弟,也不要跟来。贺兰的离开会引起弟弟的疑惑,他再清楚不过。父亲也已经在赶回来的航班上,不过国际航班需要的时间显然太长。

贺祥见到了母亲的最后一面——此时的母亲形容枯槁,满脸憔悴,美貌已经不再眷顾于她,忧愁却常日相随。

她见到了贺祥,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比抱着弟弟见他时还要灿烂。母亲拽着贺祥的手,让他低下头。

“阿祥,妈妈骗了你。对不起。”

——“贺祯不是你的弟弟。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你要记住,他不是你的家人,甚至会成为你的敌人。但是,我走了以后,你要继续对他好,让他崇拜,让他喜爱,让他言听计从,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对吗?阿祥,我的好孩子……”

这是母亲对他说的最残忍的话。

更残忍的是,她合上眼后,根据本人遗愿,在儿子的见证下,她的遗体直接被火化了——连最后一面,都不让父亲见到。

那也是贺祥最后一次看到贺三生,他的父亲,露出那么像人类的,痛苦无助,又陷入绝望的表情。

#7

如果不是弟弟?那么贺祯到底是他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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