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做了个梦（1/2）

南方初春的天气总是阴冷潮湿的，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说来就来，和卓朗散了，他走到街边的小超市拎了袋儿啤酒，掀起拉环就开始喝，然后怏怏地往家里走，细细的雨珠落在睫毛上凝聚成水雾，又折射了昏黄的路灯，晃得视线朦朦胧胧，连路都看不大清晰了，像极了他不知归处的生活。

他承认，卓朗最后的那番话的确让他动摇了，短短几秒时间里他已经迅速权衡了两者的优劣。不得不说，到底是三年的同桌，他到底对自己还是削微有些了解的。

季宁已经忘了自己这个癖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抵抗不了金钱的诱惑，凡事利益至上，任何事物在金钱面前都没有竞争的价值。

这点卓朗是体会过的。

刚刚，就在可以二字差些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咬紧了牙关猛地起身，然后支支吾吾告诉卓朗家里有要命的急事改天再聊落荒而逃。

季宁对自己拙劣的借口感到羞耻，可一时间他也的确想不到更好的借口。

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其实他是个沾不得太多酒的人，两罐儿啤酒下肚，脚底下已经虚虚浮浮，摸着黑拿着钥匙捅了半天才插进锁口开了门，客厅的灯已经坏了好几个月，季宁是故意不修的，他喜欢身处在黑暗里的感觉，很宁静安逸，像是房子里没人存在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扶着墙壁进了浴室，扒了身上潮湿粘糊的衣服，站在花洒下从头到脚淋了十多分钟，然后踉跄着倒在床上把自己裹进了被窝。

季宁做了个梦，但比起梦更像是回忆。

那是高三那年的国庆节，按照惯例，即将高考的学子是不配拥有假期的，季宁觉得自己算是沾了那些学霸的光，9月的十校联考，他们学校文理前100名各占据了百分之40的席位，整体成绩遥遥领先，大概是被市教育局领导点名表扬，校长乐开了怀，突发慈悲说要主张劳逸结合，寓教于乐，十一空出五天假期由各班主任自行组织一场校外活动。

他们目的地是长枫市的山水胜地。。

季宁一开始其实是不乐意去的，他是个连沿途风景都不爱欣赏的人，比起花几天时间出去晃荡得一身疲惫，他更愿意利用难得的时间来缝补自己满目疮痍的生活，只是他向班主任提出诉求后，得到的答案却是不去活动的同学会统一安排教室自习五天。

比起被困在牢笼里的掣肘，似乎还是做只被拴着脖子的走兽要好得多，于是他只能妥协，毕竟他又不是沉迷书海的呆子。

第一天安排的是攀爬当地的跃龙峰，那是当地最高的山，因着两峰之巅相拥，中间形成一道拱门似的形状，又有一棵苍天大树矗立于顶峰相汇之处而得名。

据说站在顶峰时，有机会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山峰穿过朦胧的薄雾，点点相连，恰好形成一个龙字，这很依赖山头云雾的厚薄得宜，所以这样的奇观一年都难得出现几回。

《孔丛子·记问》有载，天子布德，将致太平，则麟凤龟龙先为之呈祥。因此当地流传着只要登上峰顶未来将会有好事降临的说法。

山上有一条蜿蜒的台阶直通顶峰，台阶数刚好1999级，老蔡告诉大家只要能成功克服艰难登上山顶，那么枯燥的学习生活也会在对比下变得轻松许多，于是要求大家必须徒步从台阶攀上峰顶。

爬个山罢了，还能从中悟道？季宁只觉得头疼，可队伍一前一后跟着两老师，起初他几次想着趁乱溜走乘索道上山，于是放慢速度落在队伍最后，可是台阶宽度实在太窄，压队的老师眼睛一刻也没从他这个连女生速度都赶不上的男生身上挪开过，最后只能迫于形势硬着头皮跟上。

等到了山顶，季宁只觉得两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在兴奋的呼喊中找了个角落倚着玻璃看台坐下，侧眼懒懒望去，空气里弥漫着清凉甘甜的味道，他深深吸了一口，慢慢的因过度劳累而急速的心跳也缓了下来趋于平稳，竟觉得朦胧雾气环绕着的山景此刻颇为宜人。

“累了吗。”他身边有人轻声问道，季宁堪堪偏头就看到卓朗也随着他席地而坐。

“骨头可都要散架了，老蔡这手真绝。”声音缓缓从他微张的嘴里蔓延开来，“不过倒挺奇怪，人累到极致了，竟然觉得平时枯燥索然的景致还挺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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