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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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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幕】

“老古板”,这是新一代社员们背地里悄悄用来嘲讽他的称呼,曾经挂在外面的招牌,现在只不过是一块久置不用、霉迹斑斑的腐朽木板。

——乔前辈的那一套思路已经过时了。

——乔部长跟其他部长相比,真是没有一点魄力。

——乔家小院就是一个碌碌无为、只知道倚老卖老的平庸CV而已。

那些带刺的话其实他都听过,看过,但想来想去居然反驳不了这些后辈们的论点。

因为他反驳不了事实。

乔远微微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大概不符合你对一个配音部部长的想象吧,其实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

他的后辈一时没说话,可能是想不出要怎么迂回结束这个话题。

乔远却继续道:“没事,配音部的新社员跟部长谈话只是一项惯例,类似一种迎新形式。将来实际上带你的人应该不会是我,像小A那样有能力的更……”

“前辈,”这时候对方轻轻打断他,“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一开始确实下意识用“配音部部长”的刻板印象相比较了一下,但并没有否定他能力的意思。况且——

“前辈你讲了那么多,都是在担心自己迟到把我晾一边、担心谈话让我觉得无聊、担心没能力带我,但却没提一句我转社过来的事。”明明这件事,在考核期间就已经通知过所有考官了,之后也在普通社员间传开了,尤其在近期原社团的人频频对他破口大骂后。

最后,再附加一句。

“也没提我的微博。”

乔远先是一愣,随即局促地笑了笑:“转社什么的,我是觉得各人有各人的考量,作为旁观者的我不好评论。至于微博,其实是因为我不怎么上微博,也没什么关注的账号,所以……”

没想到岭南客直接摊开说了:“我以前的社团是一个小社团。现在我退出,转而加入天下计,微博上正风风火火地讨论我到底有多虚荣,多势利——就是这么一件事。”

这种情况也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在天下计这样的社团里更是常常被各种爆料,丑闻多了去了。

乔远沉默片刻。

“光看这些信息的话,得出‘虚荣’和‘势利’的结论也算合情合理。但如果你问我,我可能还是更想听听当事人自己的解释吧。”他坦白说。他这一年多录出来的干音也总被指责“不用心,不负责,不注意录音环境”,但其中的种种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既然吃过同样的苦,为什么不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呢?

这时,他听到他的后辈长长叹了口气,忽然问出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乔前辈,你听过我以前的作品吗?”

“我……”听过是听过,但数量不多,可能因为作品本来就很少。被问的人欲言又止,提问的人倒是自己坦白了。

“你要是出去搜的话,应该只能搜出不到十部,有的还很短,唯一一个长剧出完第一期就没有了。”岭南客的声音有些哑,“那些人都说,‘你根本没几部作品还好意思挑社团’,但其实我电脑文件夹里满满的都是干音,粗略算一下,也有几十部剧了,却因为原社团里的一些个人纠纷,有些剧被压在后期阶段迟迟不开工,另一些录完了才跟我说角色不合适要换人,还有些交上去一两年后策划不声不响坑掉的……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可能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不稳定,稍稍克制了一下才重新开口。

“我认为,社团是大是小无所谓,有始有终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在乎当一个小小的新人,不挑剧也不挑角色,只要能让我专心配音就行了。考虑再三,还是觉得管理相对严格的大社团比较能保证出剧速度和质量,所以来考天下计。”

乔远恍然。

大社团里,无为而为一般只负责干活不负责监工,而41.9℃的人员流动性说不定比这个人原来的社团还可怕,也很难面面俱到。看来看去,要出作品果然还是天下计最可靠。

“我不久前才刚刚加入,没几天红绡前辈就给我安排了一个剧,虽然只是配角,但我很满足,而且干音交上去没几天预告就出来了,那是以前的社团连想都不敢想的效率。”这位后辈终于在这里轻轻笑了一下,“我很感谢大家。”

乔远心里忽然有些五味杂陈,一股负罪感沉甸甸地压着胸口。岭南客所感谢的,其实只不过是天下计高层一贯的营销策略,流水作业一样急匆匆地给每位新人安排角色,迅速提高出镜率,进而提高人气。

这种越来越商业化的社团运作他并不赞同,但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支持者和间接受益者,比如现在这位。

又或者,那样做才叫“正确”?

老朽的木材被一根根拆掉,换上新的梁柱,那原来的那间老房子究竟算不算已经不存在了,和忒修斯之船是同一个道理?——和五年前相比,现在的天下计已经面目全非了。

“嘟——嘟——”

这时,一个通话呼叫铃声忽然响起,微微惊了他一下,尤其当他看到呼叫ID上“十里红绡”那四个字时。

估计她是注意到他现在在线了……

他迟疑地久久盯了一会儿那两个一红一绿的按钮,深吸一口气,然后终于开口对岭南客说:“对不起,红绡在叫我,这边我可能要先挂了。”

岭南客听说是十里红绡,估计是他们高层的人有事情商量,便道:“没关系,社团事务比较重要。”

乔远低声道了一声“谢谢”,结束通话,点下了那个绿色按钮。

本以为会在第一时间收到对方怒气冲冲的质问,但事实上十里红绡出乎意料地平静,还淡淡地例行问候了一句“前辈好”,尽管他能听出那三个字里的一丝冷漠。

十里红绡是他一路看着成长起来的社团骨干,从一开始就已经展现出勃勃野心和出色的统筹能力。和那些单纯为了获利而势利的人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坦荡荡的现实主义者,行动方针都是根据利害关系制定出来的,作为老社长所信任的新晋策划部部长,也确实在三年多时间内一步步把天下计推上了王者的位置,打造出好几个五位数以上粉丝的大牌CV,功不可没。

乔远当然知道她一直瞧不起自己,倒不是因为性格问题,而仅仅是因为他对于社团“没有太大价值”。

他无声地握了握拳,决定主动揽过责任:“红绡,昨晚缺席的事……是我的错,我很抱歉。”

十里红绡则冷冷截住了话题:“我不是来问你昨晚缺席的理由的。缺席,迟到,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我也习惯在没有前辈的情况下处理问题了。”

要在天下计这样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社团里主持大局,她也很不容易。

他们也许在许多方面意见不合,但他心里其实很佩服她。

“但是,”十里红绡的语调仿佛被刀削过一样平,像在宣读一份不带感情的官方通稿,“无故缺席,没有通知任何一位部长,而且在我今天找上门之前也没有一句解释,明明都挂在线上十来分钟了。你是不是压根不把我们这些后辈放在眼里?”

“我——”

他一急,下意识想说出自己住院的事,却在最后关头狠狠勒住了即将出口的话,似乎真相就是前方的一座无底悬崖。冷汗渗了出来。

要实话实说吗?

告诉红绡自己自作自受弄垮身体的事?还是告诉红绡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还被母亲没收手机,因此在住院期间迟迟无法进行联络这种荒唐事?

半晌,到底只能哑着声音低低重复同一句空洞的社交辞令。

“我很抱歉。”

“我听腻了。”十里红绡在私底下不屑用公开场合里那种客客气气的套路,直截了当地说,“口头上道歉一百遍,还不如行动上改正一遍,但在前辈这里我真的看不到进步。先不说沟通问题,我们就事论事地说配音,鸢尾上次要的干音你自己说说你拖了多久才给她的?拖就算了,还不能用,以前提过的背景噪音问题稍稍好了一点,但返音的台词情绪完全不行,后期没法满意而现在连导演也一起气死——你说,这让人还怎么替你辩解?”

他十根冰凉的手指牢牢扣在一起,扣紧:“……不用替我辩解,本来就是我的错。”

他前段时间浑浑噩噩度过的日子提不起半点精神,把头埋在抑郁的淤泥里,但后期部的鸢尾一直催,他等了三天才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乔妈妈不在身边,也没有补习班小朋友在楼下吵吵闹闹的机会。

可偏偏那个剧是由一个小甜饼原著改编的,他的角色需要全程语气愉悦,而他甚至假笑都笑不出来。返音效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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