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2/2）

下楼后，餐桌上摆好了三副碗筷，叶熹微在厨房里说：“丁吉，你和小戚先喝点汤，我这边炸了点南瓜饼，就好了。”

顾丁吉看了戚岷游一眼，眼睛里写着喝汤吧喝汤吧。戚岷游坐下了，笑着，轻轻地说：“谢谢款待。”

吃完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戚岷游便要走了，他还要回去察看一下何玫春。戚岷游对着叶熹微再三道谢，谢她做了很可口的饭。他见到叶熹微才知道顾丁吉为什么有如此天然的心性，她实在很难不教育培养出这么好的孩子。

“小戚，下次还来玩啊。”顾丁吉

在前面花园门口送他，里莫也在。

“好。拜拜，里莫再见。”

顾丁吉带着狗回去了，戚岷游骑上车离开。路过隔壁105，他停了一下，仰头看向二楼那个窗口，萧岁出现过的。

他记得那时萧岁是在拉上窗帘，可现在他能看见落地窗上的那一整扇透明玻璃。两只小野猫正依偎着，懒懒地蜷在窗边睡觉。

云层依旧压得很低。

玻璃里映着云。

戚岷游重新蹬着车离开，风很轻，他的心也很轻。

“盛裕华庭”离戚岷游家的旧楼不远，他在楼下锁车，看着天好像又要下雨，把车挪进了阴暗的楼道里，小岁和其他几只野猫白天都不见踪影，戚岷游没找着猫，便直接上楼了。

半路碰见房东趿拉着拖鞋下楼扔垃圾，袋子里装着两个半圆掏空的西瓜皮，还有厨余垃圾。房东很肥，胖不足以形容，因为她的肉是很松的，“白花花”、“会晃”，戚岷游想到房东脑海里就会出现这些词。

像猪。

戚岷游有时也会刻薄。实际上他应该是要刻薄的。

“小戚啊，月底了，房租什么时候给啊？”

戚岷游露出拮据的神色：“再晚几天吧，”他说，“夏天家里开销太大了……我实在……过几天再给你，行吗？”

房东实在很喜欢这张漂亮的脸，就算窘迫无助都很动人，要是再长大点，就可以迷倒很多有钱的女人了。想到这，房东吃吃地笑了，下巴上的肉直抖动，“小戚，你呀，”她空着的手里夹着根香烟，烟灰随着她的动作而抖落，“其实不用愁的。”

戚岷游迷惑地看着她。

“行吧，”房东眯着小眼睛，下楼时手臂故意擦过戚岷游的身体，“再缓几天给阿姨吧。”

得到这句话，戚岷游连句感激的谢谢都没说，也没松口气，直接就上楼了，他的表情也恢复到了平淡。刚才的可怜窘迫他全是装的，交房租这回事儿，房东催，房客也要咬着，拖着，就像拉锯战。过几天交的时候戚岷游也不准备给全部，这是战术，贫苦生活教会他的。

屋里很安静，电视机都关着，戚岷游为没有男人在而松了口气。何玫春的房门没紧闭，虚掩着露了道拇指宽的缝隙，大概是那旧锁又松了。一股凉气从里面透出来，戚岷游不用猜，也知道她在里面开着空调睡着了。客厅里如果也有空调，她会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机睡。

戚岷游说夏天开销大不是谎话，何玫春现在整天整夜地开着那台落满了灰的旧空调。她不需要操心电费，她现在连一度电几块钱都不记得。

戚岷游的小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骆驼牌电风扇，现在的天气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他晚上躺在床上热得睡不着，满头满脸的汗，后背心都是湿的。所以他只能去何玫春的房间。

也许是这几年酒喝多了，何玫春打鼾如男人，那么瘦的身体，却能发出震天的鼾声。戚岷游本就失眠，这几夜躺在地板上几乎都没睡着过，都是干熬到天亮，洗脸时能看见镜子里的人眼底全是红血丝。

厚重的云层在低空堆积了一天，大雨终于哗啦啦降下来，仿佛忍耐了很久，下得利落干脆。远处空中雷鸣隐隐，戚岷游赶忙收了挂在外面的衣服，然后站在阳台看外面的雨。

这座城市雨很多，冬天夏天都是。而他喜欢冲刷一切的雨。

戚岷游的手机里有一个号码。

那一天晚上，萧岁确实是开车来的，他喝了四瓶啤酒，“十八岁”的戚岷游没有驾驶证，不能开车送他回去。他要找代驾，却发现手机没电关了机，用了戚岷游的手机。

萧岁找完

代驾，正将手机还回，戚岷游说：“萧先生，我能存你的手机号吗？”萧岁看了他一眼，便开始用他的手机拨号。

楚辰他们是最后一桌，狼狈地结了饭钱，戚岷游便已经下班了，他不好意思先走，也不舍得走，便陪着对方等代驾来。

萧岁默许了，没有赶他。

可他们两人总是这样话少。萧岁倚在车头上点着根烟，打破了沉默，问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

“高中怎么不谈恋爱？”萧岁这样说。

“萧先生高中时谈恋爱吗？”

“谈很多。”

戚岷游便没再说话了。

外面雨势更大了，一个惊雷在半空中炸开。戚岷游很冷静，但是他的心在疯狂地咚咚着，像要跳出胸腔。他的眼睛死盯着手机屏幕。

信息已送出。

“萧先生，你高中时谈的是男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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