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９２章（1/2）
下定决心要离开G国的沈析洛，当天就在网上预定好机票和回病房里收拾起东西。
钱小昂见对方说干就干, 行动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这才终于急了，她紧跟在沈析洛屁股后面追问：“老大, 你真的真的要走啊？”
“当然。”沈析洛坐在床边, 将个人证件翻出来放进包里。她的行李少得可怜，除了两三件经常替换的衣物能带走外, 这里几乎没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
“不是啊，我就纳闷了……”钱小昂拉了张椅子坐到对方跟前, 和对方相处过一段时间后, 也不再怕得罪人地实话劝说：
“老大，你说你想去暗中保护严菟, 可是你怎么就认为自己有能力保护她呢？她身边多的是比你身经百战的保镖, 你这么一意孤行，未免也太、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那我问你——”沈析洛修长的食指陡然直往她鼻尖一戳，发出强烈质问, “每个想保护自己幼崽的老母鸡, 难道都要事先受过专业的训练和得到鸡崽的许可，才有资格去挺身保护自己的崽吗？！”
“呃！？”钱小昂被狠狠一噎, 这两者还能这样类比的吗？？继而迅速镇定下来, 转换思路, 试图继续想尽办法打击, 哦不对, 是挽留老大：
“算你前面说得有道理好了。我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因为一场虚无的梦境就变得这么喜欢严菟呢？你在现实中明明一直很讨厌她的！所以老大你先不要冲动行事啊，万一你下次再做一场梦，又重新讨厌上她了怎么办？”
沈析洛停下手中的活，忽然问说：“小昂，你心中有信仰吗？”
“啊？”钱小昂一脸不明，“你是说宗教信仰吗？”
“算了，我是问……”沈析洛换了个浅显易懂的说法，“你有过追星的经历吗？就以一个忠实粉丝的身份，去崇拜和追随自己喜欢的偶像？”
钱小昂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大意是做为普通人都有自己喜爱的明星偶像，但喜爱的程度还不至于到像狂热粉丝那样去四处追随和捧场。
“……就像粉丝和明星的关系一样，‘喜欢’这件事本身不是挺容易的么？”沈析洛顾自笑了起来，“你说，有多少人是在现实中真正接触过自己的偶像，才喜欢上对方的？几乎很少吧。
绝大部分的人都是通过一些作品和隔着屏幕才认识了他们，因他们在作品和表演中展现出的其中一个亮点，一个才华、一个品质、甚至一张脸，就轻易喜欢上他们。
最后又随着收集他们的信息、时刻关注他们的动态，和偶然挖掘出他们几个宝藏细节，就自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了解他们的人。
其实双方在现实中根本没有半点接触。
然后就这样，开始擅自主张陷入单方面热恋，爱得疯狂，盲目；当爱而不得时，又改换方式，擅自主张当起亲爹亲妈，给他们张罗对象，配对伴侣……”
沈析洛说着，逐渐对上钱小昂的眼神，问：“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傻，很幼稚？”
“唔……”钱小昂干脆禁声，不作回应。感觉不论回答是与否，都可能会得罪人。
果然，下一秒沈析洛自我承认道：“可我现在就是这样的人呢，谁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喜欢？我就是爱死了梦境里的那个兔子，怎么了？
我不管现实中的严菟是冷酷还是阴暗，我就是迫不及待想去她的城市，远远地看上她一眼，借以祭奠和思念我梦中消逝的兔子，我更巴不得把现实中的严菟供成一座佛像，每天给她烧纸上香，做她虔诚的信徒！”
钱小昂忍不住吐槽：“别啊还上香，听着怪可怕的，被你喜欢的人也太倒霉了……”
“对啊！”沈析洛陷入自话自说，越说越激动，伸手将钱小昂揪过去，脸凑着脸，“你有看到别人虔诚拜佛，但你有看过别人和一座佛像做朋友谈感情的吗？没有吧，大家都是正经人，我也是啊！”
钱小昂不得不双手合十，提醒：“别这样，你辱佛了。”
“好的，对不起。”沈析洛也双手合十，沉静下来，恢复情绪后，唤了一声：“小昂。”
“嗯？”
“……那梦是我自己做的，现实也是我自己在面对，若要说起感受，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它们之间的区别。”沈析洛低头拉起行李包的拉链，又话头一转，道，“你还记得你被通知来接我时，我住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吗？”
钱小昂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但还是一边努力回想，一边委婉说：“呃……是一个有点偏僻落后的小镇，土路偏多，交通不太方便，你的出租屋有些破，你上班的工厂好像也不太正规……”
“是呀，所以那个工厂才会那么容易发生事故。”沈析洛打了个哈哈，继而开始说起往事：
“其实我，冤坐了一年半的牢，被无罪释放后得了一笔不菲的赔偿费，我有了钱，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过上游手好闲的日子，反而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包括你，然后自虐似的独自一人跑去那种偏僻小镇打工，你知道为什么吗？”
钱小昂摇头，这会儿听得相当认真。她也很好奇为什么，这可完全不像老大以前的作风。
“因为呀……”沈析洛叹了一口气，伤感道，“我那时候就开始醒悟，我的人生也就那样了——做过牢，年纪不小，没有学历学识，连常识也缺乏，在城市根本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粗手笨脚，除了会打架玩游戏，也想不出能干点什么大事；仅有的钱够我苟活下半辈子，却不能让我像以往那样活得自如。
所以认命了，我那时想，像我这种自大又爱面子的人，与其留在城市里每天只能活在被别人比下去的自卑中，还不如去那种落后的小地方，至少能在那里找到一时的存在感和自我价值……
可是，当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就注定这么碌碌无为、得过且过的时候——兔子出现了……啊不对，按顺序来说应该是小昂你出现了，那个糟老头和重生机出现了。
虽然我始终认为他们的实验迟早会坑害死人，但不可否认，如果单纯以他们发明的初衷来评价，确实是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个重生机，它让梦境里的我看到了希望，在里面渡过的那些岁月，我改变了许多想法……原来摘下恶意的眼镜去重新看待周围的事物，真的很美好，一样的遭遇，换个角度去思考，就会得到不一样结果，就比如小昂你……”
钱小昂立刻期待地望着对方：“嗯嗯，我在老大你的梦里是怎么的？”
“就是个胆小鬼，爱哭包！”沈析洛故作随意说，“算了，反正你又不可能有那些记忆，你在我梦里是怎么样的都无所谓了。”
钱小昂顿时失望的垂下头：“怎么这样啊……”
沈析洛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真诚笑道：“我只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行了，你的帮助和陪伴，我会一直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感谢你。”
“真的吗？那就好，嘿嘿嘿……”钱小昂瞬间笑开来。
“傻妞……不说你了。”沈析洛换了个例子，“就比如吧，我讨厌严菟时，就算她对我示好微笑，我也觉得她特别做作；可当我喜欢她时，不论她做什么事，我都觉得特别可爱。
所以小昂你知道么，我不但改变看待事物的角度和观点，我还在梦里收获了一份最纯粹真挚、至死不渝的感情！是这份灼热的感情像太阳一样，把我整片灰暗的人生照亮成彩色……
也是这份感情，像一座海上灯塔，把原本漂泊迷茫的我引领向一条希望的路；更让自私的我，学会了如何去付出和珍惜！现在，我醒了——”
说到这里，沈析洛嗓门陡然高亢：“我的梦境幻灭了，我本来饱满的感情世界就这么瓦解消失，一无所有！我虽然平时总是说‘看开了’、‘没关系’……然而每到半夜梦醒时分，面对眼前冰冷冷的现实，捂着空荡荡的心脏，你知道我那一刻有多绝望，有多想死吗……”
“诶等等，老大等等！”钱小昂赶紧打断她，站起来按住她的肩膀，“你这画风转太快了吧，前面说得挺乐观的，还说发现周围事物很美好，怎么后面就突然想死了？？”
“对啊，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么！”沈析洛见机行事，紧紧握住肩上那只手，毅然抬起头来，首尾呼应地将话题绕回原点，“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没去寻短见吗？因为在这个现实世界里，还有一个严菟，她像一座万丈光芒的金佛镇住我的心，是我现在的信仰和心灵寄托！”
钱小昂：“可她和你梦里臆想出来的虚拟兔子是两个人啊……”
“谁不知道呀！就先不提什么虚拟人是真人脑电波的投射了，这样吧，我们干脆把这真假两人当成双胞胎姐妹好了……”沈析洛眨眼，“我深爱着双胞胎中的姐姐，现在姐姐没有了，我是不是有义务去替姐姐照看妹妹？”
钱小昂懵逼地用指尖挠了挠脸：“咦，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接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老大你牛掰啊，为了去见严菟，连这种鬼扯的理由都想得出来！”
沈析洛掩下头，刚想掀起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
却听钱小昂继续说道：“可是，我始终感觉不对头呀，就好比……我认可你前面提到明星和粉丝的关系，粉丝跋山涉水、一掷千金，只为去见偶像一面，但目的真的这么单纯吗？其实也抱着万分之一的幻想，想着和偶像有一段更深刻的情缘吧？
所以同理的，老大你是不是也抱着侥幸心态，想去找严菟上演一场替身爱人的戏码？说白了，你一直强调自己分得清现实与梦境，但其实最想把这两者混淆在一起的，还是你……”
钱小昂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顺着这个思路去挖掘——当事人一旦划清虚与实两者之间的界限，就等同于承认，虚拟的那位已经彻底消失不在，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而真实的那位，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
沈析洛听着对方的话，逐渐陷入愣怔。果然还是……旁观者清吗？
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直白的钱小昂改口带着歉意的语气：“老大，对不……”
未等她把话说完，沈析洛猛地一下卯起来，爆出一声久违的“卧槽你”后，两手抓着她的肩拼命摇晃，张牙舞爪原形毕露：
“老娘搁这给你煽情了老半天，把自己曾经落魄的黑历史都搬出来了，你特么无动于衷不赶着安慰我就算了，还见招拆招个什么劲儿，更过分的是现在居然怀疑起我要去抱严大佬的腿，在你眼里我难道是这种人吗？啊？？”
钱小昂任其摇晃，目光呈斜视状，无语地扯着嘴角。哦，闹了老半天，原来两人一直在跨频聊天呢。
她收回心里的小内疚。不过不提不知道，虽然她刚才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但经老大这么一番曲解和自揭，感觉抱大腿这种事还真符合老大的一贯作风！
不愧是她认识的老大，不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和人生挫折，这本性永远坚定不移！
沈析洛还在摇她：“你说话啊，回答我啊，你几个意思啊？！”
发型凌乱的钱小昂反手摁着对方的双臂，郑重道：“老大，我确实被你前面说的那些话打动了，我也明白你迫切想要去找严菟的心情，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对，就是这个意思！”沈析洛表示感动，“原来昂儿你还是懂我的！”
昂儿是什么鬼？？钱小昂点头：“你是我老大，我当然要懂你！是你点醒了我，所以老大，我也决定了……”
沈析洛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你说。”
“让我跟你一起走吧！”钱小昂伸出手去，邀握。
沈析洛一抖，松开对方的肩：“啥？？”
钱小昂露出了“全世界我最懂老大”的微笑：“我现在才发现，还是老大你想得周到，等傍上严大佬后，这欠老头的一千万美金就迎刃而解了！”
沈析洛用“你们成年人的世界真肮脏”的眼神鄙视她：“小昂你变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更没想到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我的！既然咱们两人谈不拢，那就在这里分别吧，再见！”
沈析洛躲开她，抱着行李在床上翻了滚，从床的另一边绕过去门口。
钱小昂从后面冲过去，拦住她的腰：“不行啊老大，我才没想到你这么奸诈，你这一走，那一千万欠债不就扣到我头上了！”
沈析洛推开她的头：“被绑定霸王条款的人是我，有你什么事？”
钱小昂死不放手：“我是你的监护人兼担保人，你落跑了，他们不找我找谁啊！”
“……”沈析洛泄气，“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钱小昂抬头：“如果老大你是铁了心非要走的话，那肯定只能带上我了，我们一起去抱严大佬的腿！”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不过沈析洛不打算解释，她道：“我是问，我一个人逃出去都困难，现在还变成两个人，这到底要怎么出去？”
钱小昂见对方答应了，这才撒开手，一脸得意：“我当然是直接从大门走出去啦，被困在医院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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