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2）

日理万机的井泽老师没有空来见我，一个满脸写着“我是助理”的人来了。从要签订的东西来看，井泽老师不是拿我寻开心，也不是随性而起地社会实验，他是非要找到这个枪手不可，才早早就拟定好了这份文件。

至于文件本身怎么样，我没有细看，毕竟我没什么资格去挑挑拣拣。再说都下海了，版权、署名明摆着是天方夜谭，最多在钱上可以争取那么一下。只是我刚好缺钱，连唯一的条件也没得谈了，我就像签快递单一样随便签上了我的名字，助理推了推眼镜，收了起来。

大概是为了保险起见，合同上并没有列出井泽老师的笔名。助理来去像阵风，看了我签过字，点点头站起身来。“等等，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呢！”我在后面大声喊着，咖啡馆里不少人扭过头来看着我。“之后再联系。”助理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用得体的音量回答，又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出。我都怀疑是不是在演我看不见摄像机的情景剧，毕竟这一切太典型、太戏剧性，而我是其中那个丑角，不管怎么样最后都会被整蛊的。手机震了下，直到银行收到转账的短信传来，我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人会骗人，钱不会。虽然数额并没有高到让我可以卖身，但解燃眉之急，就算是整蛊游戏我也就认了。

下午去了趟医院，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把卡甩到他们脸上——已经完成了一半。我心疼我的卡，默默把钱缴了，也没机会甩。医生说我爸过两天可以回家静养，手术很成功，他们三个聚在一起抱头痛哭，连小胖子的眼泪都不是他妈不叫他吃金拱门的假哭。我立在门口看了会儿，突然很想去看看我妈。

坐地铁到她的小区，这边是新开发的，发展很快。地铁口的小树已经长很高了，到秋天开始掉叶子，一地萧瑟，看着寓意不太好。我买了个俗气的果篮，选了些她爱吃的，商家还在上面扎了个鲜艳的蝴蝶结。发微信给她也没回我，我只能在小区门口等着。天逐渐黑了，她终于出现在附近，提着两大袋东西，看上去像牛奶零食什么的。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在她前面快步走着，过了会儿两个人激烈地吵了起来，女生最后一跺脚转身跑了。我妈拿着两袋东西，小跑着追了上去。

站在门口的我恰好在她视觉死角，加上天色昏暗，没被看到也是正常不过。见到此状，我只能在保安看**的眼神中走了。邮件提示音响了，我在没有一点空隙的地铁上艰难地用单手拿出手机，发现是助理给我发的资料。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做事情的脑回路是无法预测的，我也不例外，问候了下井泽老师，这竟是我第一次给他发微信。

“行啊。你来找我。”井泽老师看起来心情不错，给了我个地址，这里的房价和我的差距过大，我对那个“一”有了更清楚的认识，又看看手边的果篮，实在是不太入流。他亲自下来接我，也仅仅是因为如果保安看到我的果篮，肯定是不会让我进去的。今天的他穿着米白色毛衣，戴着金属框眼镜，前额的碎发看上去很柔软。这个造型过于温顺，前一面的霸道总裁流忘得一干二净，哎，我是真挺喜欢他这款的。

一个恶棍变成了金主和幻想对象，我的心情也微妙了起来。他家里装修得很冷淡，冷色调、铁架子、简约又稀少的家具，一桌子菜的氤氲热气都没办法让家里变得有人味儿一点。“你就给我带这个啊？”果然看到果篮井泽老师一开口就是嘲讽，想到这里的房价，士可杀也可辱。“坐。”他指着沙发。“既然你来了我把大纲纸质版给你，这上面有我的评论，可以和小陈传给你的对照着看。”

说到这个，我想起我还没有看那封邮件。“井老师……”我声如蚊呐：“我还不知道您是谁。”

“不对啊，你平时不是写网文的吗？”他挑了挑眉。“按道理说不应该没听过我啊。”

看他这么自信的模样，我压下内心不快，祈求千万不要是我喜欢的作者。“不，我只是单纯还没看那邮件。”“那你现在看。”我在他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打开手机，跳过前面助理冗长的废话直接到关键部分。我做了很完备的心理建设，可现状还是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十秒之后，“什么——”的声音穿透了这个公寓。

莱昂文学论坛的头牌，十年来最卖座、口碑最好的网络文学作家饮冰蛙老师，就是面前这个要我当枪手的无耻之徒。

莱昂文学论坛创立之初，作者很少，CEO靠着高于市价的待遇邀请各家头牌。情怀拗不过利益，这种挖墙脚行为在业内一片骂声，却也带来了他们和他们的死忠读者。外来的终究养不熟，今天他为了钱选择你，明天也会为了钱抛弃你。CEO是个现实的商人，他在站内扶持了两个当家作者，好在两人都不是扶不起的阿斗，网文发展的历史往上数十年，竟没有人可以与之相比。

这两个人的笔名，已经超脱了以前男作者的惯例，没有用俗气的食物、日用品、叠字、地名之流，却显得更加十分古怪。特别才会被人记住，当你的作品好到可以让人忽略名字的时候，叫什么倒也不太重要。

Top1叫饮冰蛙，这个名字，看前两个字想到的是有名文人，看后两个字想到的是某游戏创始人，要是只看最后一个字么，又变成了不可描述。饮冰蛙老师凭借着无出其右的质量和数量，一直稳稳坐着近十年网络文学头把交椅。他开坑多，又完结得快；题材丰富，盗墓考古、都市言情、玄幻修真、温馨种田、竞技风云、商界传奇……说好听点叫涉猎广泛，说难听点就是什么火写什么，毕竟他老盯着最近市场风向，搞得新人作者有苦难言。不过饮冰蛙老师一直走完美人设，微博上和别的作者亲亲抱抱打好关系、提点扶持站内新人，节假日写点小段子当福利（你懂的，擦边腐那种），平日里有什么新政策或是慈善也总第一个转发，滴水不漏，比明星的公关还给力，在广大读者中深受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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