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三生（一）（1/2）

我想，我和白帝的恩怨，再怎样都扯不清的。

细雪下，燕子掠过屋檐，剪羽黑亮，轻快地展开翅面，犹如天边掠过的一丝黑线。

有人撑着伞，在屋檐下静静地瞧着我。

我跪在雪中，隔着一层雪幕，望着她手中青竹为骨的油纸伞，抿紧了唇。

身后，宫殿华美。

白雪铺了一地。

天上尚且飘着细雪，她站在屋檐下，穿着白色的衣裳，身形单薄，肤白胜雪，眉心点着一颗红色朱砂，眸子清冷，说不出的好看。

让我怦然心动。

她还小，跟我一般的年纪，容貌清秀，声音却轻柔平淡。

她说，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是仙人，他们是凡人，凡人不可能真的欺负的了我。

她说，你我素不相识，你何必为了我触犯门规？

我跪在雪中，没说话。

她撑着伞，站在屋檐下看着我。

仙门之上，烟雾缭绕。

九岭神山之上，白雪皑皑。

桃花绽了初蕊，粉红的瓣，鹅黄的蕊。

她抬起头来，眺望着远处雾气缭绕的神山。

忽而又转过头来对我轻声说道：“我要回九重天了。”

我看着她忧郁的眼睛，她总是低垂着长睫，眸子里染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悲伤。

我知道她的身份特殊，她自始至终就不属于凡间，能在九岭遇见她，就已经是机缘巧合。

我看着她，忽而鼓起勇气，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她有些发愣，看着我直直望着她的眼睛，慌乱了一霎，忽又摇头道：“不会……你是凡人，我是仙人，只要我一眨眼，你就会死了。

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我望着她，跪在地上，忽然生出一股倔强，挺直了脊梁：“那我就成仙，成仙了我就能活得很长，你不来看我，我就来看你！”

她望着我，犹豫了一会儿，眼里原本的担忧在此刻都渐渐变成了期待，她轻声的说道：“你真的能修成仙吗？”

我点头，说道：“我一定会修成仙的，因为我要来看你。哪怕这一世不能成仙，下一世，下下世，终有一天，我会成仙，来见你。”

她望着我，过了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得，慢慢的走下台阶。

那青竹为骨的伞被她握得温热，她递给我，眼里是小心翼翼的期盼：“我会等着你的。”

……

九重天上，云雾缭绕。

满池浅粉芙蕖，锦鲤悄悄的探出一个头来。

我坐在芙蕖池旁，旁边三三两两的仙官同我贺喜，同我寒暄。

我别着剑，听着他们口中赞美洋溢之词络绎不绝。

他们说我是万世英豪，天纵奇才。

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凡人，能凭借一己之力在短短的数十年里修道成仙，何况，是个女子。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我是天生仙缘，旷世奇才。

我没见到白帝，没见到那个同我约定在九重天上再相见的人。

那时我尚且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在凡间的时候，是被九岭神山上的仙门所护着的珍宝。

连见她一面，都是我的奢求。

我不知道白帝到底是什么人，我以为，她或许是天河边浣纱的织女，抑或是抱着箜篌眺望雪山的仙子。

我想，她是个寂寞的人。只要我陪着她看尽雪山，染遍晚霞，她眼里的忧郁或许就再不会出现。

天宫遥遥千里，星辰霞织，仙宫岛屿不尽其数，仙君天女更是遍居仙宇。

至东方的仙岛上且还住了一位仙君，至西方的冥海尽头有碧落仙姬的海市蜃楼。

若要找她，如同大海捞针。

我只能，让自己的名号震慑九霄，响彻天际。

我领兵，我出征，我成了战无不胜的女战神，我叱咤风云，我所向披靡，我让我的名字响彻九重天。

我只是想让她听到我的名字，让那个我不曾知道名字，不曾知道身份，却因为一面之缘，幼年之约，而让我修道成仙，奔赴九天的少女知道。

我赴约了。

……

后来我找到她了。

王座之上，万臣来朝，青鸟呈祥。

她叫白帝，她是九重天上人人敬爱的王女，绝世无双的帝姬。

她是世间的第一美人，她是即将送往魔族和亲的帝女。

她是我心心念念许久不忘的心上人。

或许年幼时我不懂得什么是爱。

我只是想再见到她。

在九岭神山修炼的无数个日夜里，我都只想着，再见到她，一天也好，两天也罢。

求她对我笑一笑。

解了我一生的执念。

……

我不想让白帝去和亲。

在天宫里，我不曾和她相认，也不曾正视过对方。

她是九天之上高高在上的帝姬，我是杀戮成性满身鲜血的将军，我愿俯首称臣，我愿所向披靡。

尽管她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我想，或许她已经忘了我了。

可我只要做她的裙下之臣就好。

彼时魔族独大，三界受危，上一任的战将战死在碧落天际，死在魔君刑放的手里。

天界战神血脉断绝，六座惶惶无主。天宫之中，彩乐不再，歌舞不起。

白帝自愿和亲。

我跪在大殿里，自愿接替死去的战神一脉，攥紧虎符，领兵出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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