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2/2)
清平子无奈地和她对视,平静的眸子像深邃的湖泊,将宁归的慌乱无措沉没。
她是对自己的突然消失感到慌乱吗?清平子不知道,但好像也不必去问,她缓缓开口道:“我方才跟着太子车队入城,耽误了些许时间……”
“跟着他做什么?!”太子赵天韶被宁归列为了重点危险人物,想到清平子竟敢一人混在其中,宁归有些猜不透这是想做什么,用不耐掩饰自己的疑惑。
“你当我一直藏在暗处是为何?”清平子“提点”她道。
稍一想,宁归便明白了,一开始清平子就怀疑太子对自己下手,此后更是证实这猜测,她藏在暗处恐怕不止为了更方便保护自己,还有暗中调查的意思。
“你做的太多了,其实没必要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宁归并不认可她这种置自己于险地的行事方法。
清平子懒得多话解释,自顾自地说:“太子回府时,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止一人,还有个黑衣蒙面人,看身形像是上次带人围攻你的书生。”
“哦?”宁归果然被激起了些许兴趣,随即点点头,道:“此人会设法查清的,你就不用管了。”
如果那书生是唯一的活口,他应当有什么让太子不愿意舍弃的用处吧。
清平子点点头,太子府戒卫森严,她的跟踪只能到此为止,她交代完此事,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你方才爬房顶做什么?”
刷的一下脸变得通红,做这事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被清平子撞破后,觉得尴尬起来,总不能说自己找不到她人,想上房顶看是否有她待过的踪迹吧?
这样说来,像是未断乳的小孩片刻离不得亲人怀抱,宁归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依赖她。
她支吾半天,含糊道:“我想看看这院里的湖景,就……”
清平子不作他想,只是奇怪明明湖边有三层高的绣楼可登上观赏,郡主怎么别出新颖地想到登屋顶观湖。
而且搭个梯子就往上爬什么的,太危险了,尤其对小郡主这样四肢不勤的人来说,还好是被自己发现叫停,清平子在心中暗自庆幸,怜爱问道:“还想看吗?”
宁归不明所以,不过话已经说出来,总不能否认,于是乖巧点头。
“抓紧我。”清平子抬头看了看屋檐,将她半揽入怀,示意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她的目光坚定,蕴含着宁归看不懂的光彩,平时总抿着的唇微微翘起,一个修道之人,偏偏嘴唇锋利又鲜艳,比自己的还好看。
宁归一边在心里哼唧,一边抓住她洁白道袍上的黑色滚边,指尖偷偷拂过阴阳鱼的暗纹,是上好的蜀绣,这身道袍做工很不错嘛,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换上的。
忽然脚底失重悬空,耳边传来风声,房屋和树木都忽然变矮。
宁归吓得双眼紧闭,紧紧前贴感受彼此身体的每一条弧线,似是要融入她的怀里。
揽住她纤腰的手好像明白她的恐惧,收力将她抱得更紧,隔着衣袍,宁归第一次感受到她身体的暖意,她不是遥不可及的仙,不是冰冷无情的人,无论如何,她的身子也是暖的。
很快失重感就消失,脚踩实地的感觉总让人心安,但从怀抱中被释放的宁归总觉得空落落的,她睁开眼,二人已经踩在了屋顶的正脊上。
宁归发出“哇”的感叹,这是她第一次感受轻功,如今到了高处,忍不住伸开双臂,闭眼深深呼吸。
清平子也不打扰她,静静看着湖泊上闪烁的金色阳光。
泛起涟漪的湖面,就像是被打碎的琉璃,流转着缤纷的色彩,盛开的荷花随涟漪飘动,摇曳着生长;湖边垂柳叠石,林木翁郁,各式亭轩楼阁临水而筑,中园的水池有聚有散,仆婢在曲廊石桥间穿梭,一切尽收眼底,莫不是仙人之境。
担忧一脚踩滑的宁归紧紧贴着清平子而坐,与她同享着这般美景,感慨道:“不愧是翰林学士的宅院,真美啊。”
清平子轻笑道:“别人的宅子,现在却让你捡了便宜。”
“谁让他那弟弟不长眼的?”
宁归又问:“你不是去了太子府吗,难道我被那几个无赖欺负的事就传出去了?”
别人传的明明是这几个官宦子弟被刚进京的南阳郡主欺负了,但清平子不打算纠正,道:“打听南阳郡府住处时,都在讨论这事。”
这京城还真是人多言杂,这么点事也能传个纷纷扬扬,宁归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大事,只觉得京城百姓有些太无聊。
“是啊,到处都是不长眼的人。”宁归感叹道。
清平子其实也很认同,这一路见过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太多,她已经习惯了小郡主身边总是围绕着麻烦,若一开始保护她是心有不忍,如今帮她处理麻烦倒有些甘之若饴的意思。
阵阵微风拂面,宁归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美色怡人,不仅是美景,也有美人。
她忽然问道:“方才我一直唤你时,你是在还是不在?”
清平子有些疑惑:“何时?我刚进府中,就看到你摆弄那长梯。”
“那你没有故意不理我咯?”
“没有。”
知她从不说谎,宁归心里最后一块阴郁一扫而空,取代是胸中畅然,似要将一切值得欢喜的事都收入怀中。
“那我原谅你了。”
“我有做什么对不起郡主的吗?”
“没有。”宁归望着远处巨大的斜日,露出灿烂到过分的笑:“但我就是想原谅你。”
“无理取闹。”清平子觉得有些好笑,却没真的责怪。
“我一直都无理取闹。”宁归说得理直气壮,能随心所欲胡闹而不被责怪,是很幸福的事。
眼波随着湖面烟波晃动,清平子脸上浮现她从未展露的温柔:“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不明所以的宁归和她一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