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毛(1/2)
再次出发时,宁小郡主已混迹在太子的车队中,小郡主特用的名贵马车早在张府的火海里化为灰烬,如今只能勉强呆在太子提供的普通马车里。
说是普通,其实也足够奢华了,青榆的车轴,小叶紫檀的车厢,厢内依照宫中女子喜欢的样式精心装饰,听闻是太子让手下人连夜赶制。
若事先不知情,这马车虽有些看不上眼,宁归依然会感动于太子在细节处的用心,如今却是丝毫不领情,表面上还要感恩戴德。
康芷作为贴身护卫,抱剑守在厢门旁,额上脸上一片汗涔涔,依旧一动不动,尽着自己的职责。
宁归卧在云纹宫锦的软榻上,这马车没有夹层,也就没有冰块取凉,在夏日里习惯了冰块源源不断供应的小郡主格外难熬,且太子为了避免被指责骄奢淫逸,出行时只给手下人配备必要的饮水和干粮,宁归也不例外。
就连想喝碗冰水糖羹都不行,小郡主一路不知嘟囔多少次。
用丝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宁归对门口的康芷关心道:“阿芷,抱着个剑守在门口热死了,你进来吧,别热坏了。”
康芷摇了摇头,道:“这里方便些。”
宁归没问她方便什么,想也知道是什么方便保护、方便出剑之类的,不免有些无趣,一路行程连个说话打趣的人都没,她开始后悔让春竹去照料夏荷了。
“你去禀告一声,前面有人家的地方停一停,本郡主有事要处理。”宁归吩咐道。
康芷“哦”了一声,乖巧前去了,小郡主说得委婉,无非是人有三急那些事,这一路人多是男子,尤其护卫这些粗汉子没那么多讲究,常常往草丛里一钻就行,郡主肯定不能这样。
不久后车队果然停了下来,宁归在前呼后拥中进了一处红墙白瓦的人家,为防意外,屋主早被请去了别处。
宁归其实有着别的打算,不多久就出来,她看了眼在屋外停得端正的马车,依然是康芷在外抱剑而坐,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回掀开车帘入内时格外小心,不让旁人看见里面的光景,宁归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
清平子正端坐在内,脸上也带着微笑。
“我没看错,还是你懂我。”宁归见“引诱”成功,有些小得意。
“你让阿芷留在车上,我自然懂了。”清平子戳破她的小心思。
宁归舒舒服服地伸展了身子,摆出一个惬意的姿势,道:“我快闷死了,这一路又热又无聊,还得听别人安排,着实无趣。”
看她伸懒腰的模样,不知为何,清平子心中想起了猫这种生物,平日里慵懒又优雅,偶尔会坏脾气地伸出爪子挠上几下,受惊时还会浑身炸毛装出凶巴巴的样子,可不就是色厉内荏的小郡主嘛。
她藏着笑意,道:“我也很无趣。”
宁归看她依然是冷冷的模样,似是对一切都漠然,连忙哄着道:“你在身边我总要心安些,而且总比康芷那个闷葫芦好,我与她搭话她都爱理不理的……”说到这里,她想起这师徒二人在这方面性子差不多,都是话少又不爱搭理人,不过康芷是因为青涩懵懂嘴上笨拙,清平子是懒得多费唇舌。
果然,清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之前阿芷很少见生人,难免话少了些。”
宁归知她是指与自己一路同行之前,好奇说道:“真是奇怪,你明明是修道之人,却在道观里收了个俗家弟子,我看阿芷那模样,对道经应该一窍不通,你还真的只传授了她武学?”
“每人的道不同,阿芷尚年幼,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你把阿芷的事说得这么遮遮掩掩,她的身世应该不简单吧?”宁归觉得她说得敷衍,想起康芷说过自己在塞外长大。
清平子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道:“阿芷家在塞外,兵灾中全家只活了她一个,的确算得上特别。”
宁归眨眨眼,道:“那她的心愿不会是上战场吧,沙场征战不是简单的事,你要拦着她才是。”
清平子发现了,小郡主聪明伶俐,但偏偏爱胡乱猜想,叹道:“阿芷身世坎坷,我又怎会让她冒这种险。”
宁归这才点点头,道:“胡人在塞外作乱,实在可恨,但一己之力面对千军万马总归有限,别说阿芷,我何尝不想报仇,但此等国仇家恨,并非杀几个胡儿就算报仇了,唉。”
她说着阿芷,却想起了自己父兄的死亡,沙场战死就罢了,由于宁家代代出名将,胡人对宁家的仇恨非比寻常,以至于四哥被胡人暗谍射杀在府内,独留了自己一支血脉。若说恨,自然是恨的,宁归自诩出自名门知情讲理,但若能屠尽所有胡人,即使是血流成河,她也定会毫不心软斩尽杀绝,这是流传在血脉里的恨意……
清平子道:“身为周朝子民,理当同心抵御外族,但不代表她应当承担这些,阿芷的心愿是更重要的事情,放心吧。”
宁归听出康芷并不是要以武力与胡人铁骑作对,的确放心了不少,她是个时刻注意自己安危的人,因此希望清平子与康芷也能如此,没有什么比自己性命更重要了。
“那你呢,你说你的心愿是……”小郡主的脸忽然烧了起来,红红的直达耳根,她故意错开目光不敢直视,像是怕听到清平子否认当初说过的话一般,
清平子也不知那日为何就说出了这样的话,但她并没有否认的打算,如鲜红笔墨勾画的唇角微微弯起,煞是好看,只可惜小郡主并没看见。
她说:“我在塞外待过很久,耳濡目染宁老将军和小将军一生功绩,他们为国为民舍身赴死,若泉下得知小郡主身陷危机却无人相助,一定会很难受……”
宁归听了,又是感动,又是羞恼,这人怎么回事,原来到头来是因为自己享受了父辈余荫吗,之前还说是因为自己精诚所至……
见她神色变幻,好像不是很开心,清平子大概也知是为何,接着道:“何况小郡主真挚热忱,我实在不想见你出事。”
这话还算像样,宁归脸上的烧红渐渐褪去,糯糯道:“这还像话,那到了京城,你还会陪我吗?”
清平子一愣,她本打算护送宁归入京就算结束,但一路上的遭遇让她意识到,到了京城,小郡主的危机依然得不到缓解,或许还会越陷越深,若她抽身而去,也许路上这一切都是白费力。
将宁归的安危交付在他人手里,是在让人放心不下啊。
见她犹豫,宁归藏着坏心眼偷笑,看来留下她不是什么难事,利用别人的关心达成自己目的,虽然有些不齿,但谁让对方看起来总是无欲无求自有决断。
“京城里也有不少道观,不会耽误你修行。”宁归不断加重着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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