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1/2）
宁归没想到张迹是有备而来。
他哆哆嗦嗦掏出值城守备记录的时候，宁归便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记录以十二个时辰划分，每个守城官到岗，都要在对应的时辰后按一个手印，之所以是手印而非签字，只怕是大多守城官都是武将，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
张迹指着子时那一栏记录后的手印，对宁归道：“这是祁护卫到达南门时，应该在城墙上的守城官，他名字是李大海，南门子时一直是归他管的,郡主你看……”
宁归面色不变，凑近了一些，看向他指的地方，一排猩红的手印看起来差不了多少，张迹指着最末一个手印道：“这是前日里南门守城官按的手印，和李大海之前留下的手印并不一样！”说道这里，他又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抬头很是悲愤道：“小人失职啊，竟没察觉到那日刺客冒充了李大海，就站在小人面前，那该死的刺客调换了郡府的信物，害小人误会了祁护卫一行人！这都是小人失职，但郡主请相信小人，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南阳郡府不敬啊！”
没想到会是这样，宁归的眼皮抖了抖，问他：“你一直说有刺客，那刺客呢？”
张迹道：“刺客闯入太子行辕时便已被射杀，没能留下活口，但尸首还在地牢里摆着。”说罢，他抬起眼角偷偷看了看宁归的脸色。
“好，姑且信你，那李大海人呢？”宁归问。
“李大海自从那夜被冒充后就消失了，想来，想来已凶多吉少。”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没有活人才能让一切都天衣无缝，恍惚间甚至宁归已经相信了他的解释，若按张迹所说也不无道理，甚至更能解释这一切。否则哪怕他背后还有人，未免胆子也太大了。
但总有什么隐隐不对劲，宁归深深吐息，又问：“你好歹是个麓州守备，连自己手下都认不出？就是失职二字能解释的？”
见郡主依然不肯相信，堂堂一州守备的声音中快要带着哭腔，他连忙解释道：“那贼子身形音色都和李大海相差不多，加上当时天黑，小人手下兵士众多，那李大海也就偶然见过几面，因此才闹出这些风波来。小人自知罪孽深重，不配当这守备啊！”
“哼，”这点宁归也赞同，嘲道：“你倒也知道，看来免了我帮你扒了这身官衣。不过，别以为这就完了。我手下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桀骜不驯，本郡主都管不住他们手脚，他们都因为你憋了一肚子气，你说说，该怎么办呢？”小郡主勾起嘴角，很是嘲讽地笑着。
张迹惶惶然抬起头，明眼人都知道小郡主是在胡说八道，但他不敢反驳，只能努力用求饶的表情看着郡主身后那几个面含凶光的护卫。
宁归本想学着父亲的模样，拍拍跪在地上这人的肩，但他还赤着身子，因此嫌恶地收回手，道：“我看你这当守备的，看起来身板挺瘦弱啊，也不知道拳脚功夫怎么样，祁护卫来试试？”
祁护卫早就摩拳擦掌了，虽然身子还没彻底恢复，但他也看出这麓州守备怕是手上没什么本事的，收拾起来轻而易举，因此很是兴奋地点头道：“那敢情好，在下一个小小护卫，张守备愿意亲自下场过招，实在荣幸之至。”
张迹欲哭无泪，他张嘴叫着郡主想求饶，宁归却充耳不闻，甚至看也不看一眼，转个身坐在了春竹旁边，一副看戏的模样。
祁护卫像提小鸡一样一把将张迹拎起，不顾他发白的脸色，面对面发狠道：“守备大人可要手下留情啊。”
宁归本来觉得有趣，忽然没来由烦躁起来，事情像一团乱麻，牵扯得她心烦，她也无心坐下去看戏了，对着春竹道：“我们走。”身后的事就交给祁护卫吧，祁护卫想出气，自己何尝不是。
走出军帐不算太远，帐内就已传来拳掌入肉的声音，以及张迹的惨叫。
脸上牵出一丝笑意，宁归自言自语道：“对付这么个货色，居然还一起上。”
跟在身后的春竹知道此时不需要自己接话。
有来回逡巡的太子亲兵听到了动静，前来要入帐查探，都被宁归拦下，说是手下人比武，不准他们入内。
碍于郡主身份，巡逻的士兵虽然心中奇怪，但也不敢多说什么，皇亲权贵做事出格也不是他们管得了的。
“太子殿下呢？”宁归问。
“殿下出游打猎去了。”领头的士兵恭敬答道。
“哦，”宁归点头，挥手让他们退下，对春竹又像是对自己说：“既如此，我们也在麓山转转吧。”
说是转转，来回也只能在太子营地内，宁归没胆子现在就出营，她是很惜命的。
好在营地内还有隐秘去处，扎营的孤峰上有一座凉亭，孤亭无名，因为地势较高，可以从上往下眺览麓州城，太子对此处情有独钟，来麓山的几日多次登亭远眺，因此派人在亭下严密防卫，亭内和附近反倒无人。
宁归想寻个去处安静思索，这孤亭就不错。
她倚在亭柱旁，望着远处繁华的麓州城，能将一座城池尽收眼底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仿佛一切都在自己脚下，又在自己掌中，难怪太子会流连此处。
宁归感慨道：“我们现在像不像困兽？”
春竹哑然，是困兽犹斗吗？小郡主什么时候会如此悲观了。
“张迹给我出了道难题啊，真真假假，谁说的请呢”宁归又自言自语地感叹着，眉头始终没能舒展开，最近她哪怕是笑，也总是冷冷的，笑意难达眼底。
春竹一声厉喝：“有人！”
宁归并不惧怕，反倒真情实感地笑了起来，能穿越重重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她对于对方的神出鬼没早已习惯。
清平子的出现让这处孤亭的风景更甚，她又换了身衣袍，不是平日里的道袍，不是笨重的铠甲，而是黑色的夜行衣，在树林里穿梭时如同一道树影，让人难以察觉。
衣物不似往常那样宽大，显示出她高挑削瘦的身材，黑是神秘莫测，是形如鬼魅，与她清冷的气质太不相符，总之，宁归看得很不顺眼。
就像修行的道人做了贼那样让人不顺眼，虽然宁归知她是为了自己，她也不是做贼。
“你来了。”宁归呼唤着她，安心地笑了，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如谪仙般美妙，看来一切都好，没有受伤就好。
清平子飘然至她眼前，二人互相观察对视良久，眼里都是溢出的轻松笑意，她们都读懂了对方的笑意：你没事就好。
清平子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从喉管发出的声音如箫鸣般动人。
“要是有武功就好了，总是你都到面前了我才发现。”宁归玩笑道，她对学武还没彻底死心。
“有春竹在。”清平子转头看向春竹，微微点头，从并无错愕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知道春竹今日来了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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