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1/2)
三人没有被赶出晨昏郡,而是被关进了牢中。罗德里克虽然没有相信西辰的话,但总归还是有几分忌惮,害怕如果放他们出去,会对外传出什么不利的谣言,于是将他们关押了起来。
从听了罗德里克的话那一刻开始,弥澈的内心就被巨大的恐慌所淹没了。阴湿的地牢里,他抱腿坐在地上,害怕得直发抖。
阿芙拉被关在隔壁牢房,看不见这边的情况,只能听声音,只能安慰说:“罗德里克说了,他也只是道听途说,而且他用的字眼是‘或许’,并不是肯定,事情可能根本不如你想的那么糟糕。”
弥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带到地牢里来的,也完全听不清阿芙拉说了些什么,这样毫无分量的安慰于他来说根本不起作用。弥澈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满脑子都是各种可怕的想法。
在他离家以前,罗萨德林就已经发生了各种不容忽视的变化。
山林枯萎,各地的野民都开始向王城迁徙,伊梵那两位神神秘秘的大使,还有那名被藏起来的塞星公主奇莲,以及阿斯古伯的阴谋和背叛。更不要说体内藏着对于父亲来说最重要的宝物的自己。
自己的失踪,对父亲来说一定是个致命的打击。圣树与耀犀相依而生,耀犀的生命早就暗中逝去了,而因为耀犀心脏所化的日光玫瑰一直埋在自己的体内,自己又从未离开过圣树太远,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会安定无事。可现在自己在遗海的另一边,圣树离开了耀犀所能庇佑的范围,圣树会变成什么样,王城会变成什么样?
弥澈甚至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跟着阿斯古伯走进那片密林,如果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城,是不是会一切如常。
他如今已经离开罗萨德林将近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王城中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罗德里克会说出那句话,就代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不会连一个远在大陆这边的人族将领都能够听到消息。
弥澈现在只恨自己不是个鸟人,没有翅膀,不然他一定立刻没日没夜飞回去,哪怕中途可能会淹死在海里。
弥澈的剑被收走了,他站起来,猛地踢了那铁门一脚,惊动了外面的卫兵。
卫兵凶狠地走了过来,呵斥道:“你有什么毛病!”
事实上,这个牢狱根本关不住他们,如果弥澈使用灵术,西辰使用法术,他们一开始甚至都根本不会被抓进来。但弥澈从听到那噩耗开始就一直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没想起来要反抗,至于西辰,他什么也没有做,乖乖任由自己被安其罗带着人抓进了牢里。现在弥澈回过神来,就想立马逃出去。
弥澈恶狠狠看着那两名卫兵,想对他们出手,西辰拉了他一把,叫道:“弥澈!”
弥澈停了下来,卫兵见他们没有下一步的举动,警告了几句后,回到原位继续聊天喝酒了。
弥澈扭头看他,愤怒道:“你有病啊!你想被关在这里?我可不想!”
“你现在出去,你能做什么?”西辰反问他,“你是想徒步走到陆地边缘,再游回罗萨德林?”
“那我们被关在这里又能做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只是个想死的人,事情办没办成对你来说都无所谓!”弥澈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带上哭腔,“可我是有家的,我本来就是被意外抛到了这个地方,我在这里没有同类,也没有人能理解我,只有罗萨德林才是我该回去的地方!可如果王城出事,我父亲出事,我回去以后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就没有家可以回了?”
“你现在出去只有两种结果,你大闹一场,把看管的卫兵都揍一顿,可最后你还是会被抓回来,又或者你逃出去。离开晨昏郡,再然后呢,你怎么回家?”
弥澈茫然看着西辰,眼眶通红,不住抹着眼泪,“那……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要找的人还没有死。”西辰说,“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像晨昏郡当前的掌权者所说的那样,制造白鸦的是人族君王拉尔德,这是不变的事实。我需要找一个知情后有用的人,这个人只能是夏至联盟的领主,除了他们,再没有别的人有权力能够干涉人族的君王。”
“可现在的联盟掌权人是罗德里克。”阿芙拉不确定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把那两个人救出来,帮他们重回领主的位置?”
西辰点了点头,弥澈问:“怎么救?我刚才听罗德里克说,他们被关押在牢里,那他们现在岂不是就和我们在同一个地方?”
“没有。”西辰摇摇头,“我进来的时候看过了,不在这里。况且这里是关押普通囚犯的地方,两个位高权重的旧领主,不可能被关在这里。”
“那你说了还是等于白说!”弥澈抹着眼泪,像个被欺负的小孩,“又不知道关在哪里,救出来以后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大家相信你,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
“行得通,但不是现在,你别闯祸就好。”西辰看着他一脸委屈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看看你这幅样子,哭能有什么用?”
弥澈一边红着眼瞪他,一边止不住流泪,哭得快要抽搐。多日来崩在他心中的那根弦,好像在今天听见罗德里克那一席话以后就断掉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迸发了出来,告知着他命运的动荡。从前他的信念就是,无论眼下过得多么不顺畅,总会有回到家的那一天,到时候就一切都好了。可如果他连家都没了,他该怎么办。
“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感受。”阿芙拉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当初的情况和你差不多,我被意外掳走离开家,再回去的时候家已经没了,整个镇子都没了。白鸦杀死了我的族人,我只找到母亲留下的一封信。我原本以为到了晨昏郡就能再见到我妈妈,可现在这个情况……”阿芙拉苦笑了一下,没有再把后面的话说完。
“别担心。”西辰的语气依旧冷淡,但却带着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一字一句向两人道:“事情都会有解决办法的,只要人还活着。事情已经发生了,它就摆在我们面前,所以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下一步该怎么做。”
弥澈:“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先等到晚上吧。”西辰说,“晚上门外的那些卫兵会睡觉,就算有人换岗,夜间的守卫也会比白天松懈许多,总之不能向你那样莽莽撞撞地一路打出去。”
听到这里,弥澈总算觉得好一点了,虽然他内心还是十分惶恐,但起码已经不是毫无头绪了。他们有了近在眼前的目标,就是如何从这个牢里不声不响地出去,再找到关押旧领主的地方,把他们救出来。尽管听起来十分不靠谱,但总比两眼一抹黑什么办法都没有要好。
西辰走到一处干燥的草垫上坐下,弥澈也紧跟着过去坐在他旁边。
事实上,连弥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件事情是,每当他离西辰很近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一丝奇异的心安。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人带给过他的,好像无论什么事情摆在西辰面前,他都总能找到对策,而且有条不紊地行动。西辰只是看似对旁人的事情不闻不问,但每次弥澈遇到问题惊慌失措的时候,都是他在想办法。不知不觉中,弥澈已经对他形成了一种依赖。
弥澈停止了哭泣,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去思考怎么样才能在不惊动看守者的情况下,从这个牢里出去,于是索性就不想了,找了个话题和西辰聊天。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关于白鸦的事情告诉大家呢。”弥澈和他肩膀贴着肩膀,离得很近,侧过头就能看见他线条极致优美的侧脸,“你不是说过你只想去死,那么制造白鸦的人是谁,对大陆上的人有没有影响,不都应该和你没有关系吗。”
“死了就没有关系了,可我现在还活着。”西辰也转过头,琥珀色的瞳孔里面仿佛映着斜阳倒影,两人四目相接,“我既然经历了这件事,而且活了下来,就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痛苦不能白白遭受。”
弥澈总是不敢和他对视太久,这一次也是,他移开视线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寻死呢,五百年虽然很长,可这世上总还会有你没见过的东西。”
西辰似乎是不愿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下去,直接没有回话,头靠在后面的墙上,闭起了眼睛。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是个坏人。”弥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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