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邦使者（1/2）
几天后，伊梵使者来访，两名大使一位公主，以及侍从十几人。
玫瑰王城，月石堡大殿上，洛曼危坐于正殿中央，弥澈坐在一旁，左右站着护卫，对面是伊梵的两名大使。
“我听说，与你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塞星公主。”洛曼和善地说。
“塞星公主因长途跋涉数月，身体不适，已卧病不起，恕不能前来。”左大使答。
洛曼眉头微皱，稍有不悦，问：“生的是什么病，严重么，需不需要请医师？”
左大使：“只是四肢瘫软无力，头有些晕，公主本就身体虚弱，料想是长途跋涉后抵抗力下降，休息几天就好，不用劳烦您特地请医师。”
弥澈在一旁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他刚在圣树露台上为伊梵一行人举行完了洗礼，此时摘了面具，但仍身着一身洁白的圣使袍，也未顾及形象，翘着腿歪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洛曼不满地轻咳一声，弥澈这才不情不愿地坐直了。
大殿上随后一阵沉默，洛曼端坐在上，不怒自威，等着对方开口。
右大使上前一步：“我们此次虽然是代表伊梵前来，所求之事却是为了整个罗萨德林，因为这件事，关系到整个罗萨德林的安危。”
洛曼正色道：“你讲。”
右大使：“大人可曾听说过森林枯竭一事？”
这话一出，弥澈和洛曼的脸色都变了，只听右大使说：“或许玫瑰王城因为在圣树脚下，有圣树庇佑，因而受不到影响。然而在伊梵，大片森林以非自然的速度枯竭，污灵成倍出现，空气中的灵力以可察觉的程度在减少，我们日夜净化，却是无能为力。本以为这种情况只出现在了伊梵，但经过调查，我们发现在国境以外的不少野民地也有此现象出现，我们认为此事已经关乎到了整个罗萨德林的安危，因此来向你们求助，希望我们能协同一起查明此事。”
洛曼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但表面依旧镇定，他沉声说：“我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最近的确是有不少野民迁进了王城，所说的理由与你一样，我也派过不少人手前去枯竭之地调查，只是森林加速衰竭并不是污灵作祟，自然现象有变，我们又怎么有办法？”
弥澈听到这里，已经听出了不对劲。在他的认知里，洛曼一直是个行事严谨、万事以百姓为主的称职君王，任何有关民众安危的事他绝不会草草解决。虽说洛曼做的是玫瑰王城的城主，可玫瑰王城生在圣树脚下，圣树则庇佑着整个罗萨德林，所以实际上，任何关系到这片土地的事都在他的处理范围内，并不是说王城以外的事物就可以撒手不管。森林加速枯竭，野民无家可归，这绝不是什么小事，可偏偏面对此事时他居然露出了回避之态，上次自己单独找他谈话时是，这次伊梵的大使专程前来为此事求助，他竟还是一副避之不谈的模样！
左大使：“实不相瞒，我们已有可行之策，只是，要行得此事一定要经过您的同意，这也是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
洛曼的大拇指不住在食指的戒指上摩挲，闪躲道：“什么对策？”
左右大使一齐说：“请您允许我们请出耀犀，为枯竭之地祈福。”
“不行！”洛曼想也未想，一拍扶手站起来，“耀犀是罗萨德林圣兽，与圣树相偎相生，上次动乱中，它为了平息灾乱已耗费了大半力量，如今耀犀在落魂湖底沉睡，怎么能去打搅它？”
“您也说了，耀犀是罗萨德林的圣兽。”左大使平静地说，面对洛曼的怒火，他竟是毫无畏惧，“它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城邦，或是处于什么人的掌管之中。耀犀与圣树一样，是罗萨德林的心脏，它们一同守护的是所有精灵的家园。耀犀是源力携带者，拥有令枯木回春、令人起死回生的力量。如今罗萨德林有难，为何不能请出耀犀来帮忙？”
洛曼厉声说：“玫瑰王城既然身在圣树脚下，自然就有维护耀犀的责任，除去威胁到整个罗萨德林存亡的祸乱，我们决不能让任何事打扰到它！”
“玫瑰王城在圣树之下，自然是受到的庇佑更多一些，”右大使冷静地说，“可殿下不能仗着地势得利，就将整个罗萨德林的圣物据为己有，你鸣猎王只是玫瑰王城的城主，可罗萨德林，是所有精灵们的罗萨德林。”
洛曼被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在场的其他人心里，想法都相差无几——罗萨德林大范围的森林枯竭，的确是一件大事，一件值得请出耀犀的大事。
洛曼平息了片刻，道：“我会派人控制这件事，并把无家可归的野民们安置进王城，同时深度调查森林枯竭的缘由。”
洛曼走到台阶下，直面那两名大使：“我不仅是玫瑰王城的城主，更是圣树的守卫者。所有的精灵生来便具有守卫这片土地的使命，我不会放任此事不管。只是森林枯竭，从目前来看的确是自然现象，耀犀虽然贵为圣兽，拥有起死回生的力量，但在二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中，它为了阻止雾林被污灵吞噬，付出了太多代价。如今它在落魂湖底沉睡，实际上也是在养精蓄锐，在我们查明缘由之前，决不能贸然叫醒它，若到时候真有迹象指明此事需耀犀来解决，我定会将它从落魂湖中唤醒。”
散会后，弥澈正步走出月石堡，发现安叶在门口候着。
“怎么样怎么样？”安叶一脸兴奋地上前来，“刚才的洗礼我没去，错过了，伊梵的人都长什么样？不是说还有个公主吗，漂亮吗？”
弥澈不耐烦地一挥手，“都长一个样，两只眼睛一张嘴，胳膊腿都有，公主压根没来，说是病了。”
安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也难怪，玫瑰王城和伊梵间隔了大半个罗萨德林，骑马过来怕是要一个月，病倒也正常。只是你身为王子，不去看看贵客？”
“有什么好看的，觐见都不来，我还要主动去看她？也不知道伊梵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哪里来的底气对我们如此无礼。”弥澈语气十分不快，显然是对刚才会议上，伊梵大使对洛曼口出不逊一事颇有不满。他看向安叶：“怎么，你想去？”
“我也就随口问问。”安叶说，“我收了件宝物，感觉会是你喜欢的，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弥澈：“今天就算了，今天有别的事。”
安叶不满道：“什么事啊？”
弥澈坦荡道：“新交了个朋友，今天说好了要找他。”
安叶有些生气了，“什么意思，新交了朋友不让我认识？对方是什么大人物，我不配和他来往是吗。”
“算了，你跟去也没事。”弥澈转念一想道，“只是你得配合我演会戏。他叫佐伊，是个野民，迁进王城没多久，不认识我，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告诉他我是个贵族。”
“野民！”安叶拔高了声音道，“你知道对方的身份来历吗，就随随便便跟人交往！你也不怕别人利用你！”
弥澈：“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野民怎么了，我要是跟什么少爷小姐做朋友，你会这么说？”
安叶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他一向知道弥澈行事乖张，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潇洒到去和野民做朋友，要知道在王城里，阶级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一个人再有手段有才华，只要他是平民出身，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获得旁人尊重的，除非他能获得城主青睐授位封地，但即便是如此，他的平民血统也会印刻在骨子里，无法被世人所忘记。这是千百年来罗萨德林的传统，是任何一个有君王管辖的精灵城邦里都存在的不成文的规定，即使有人心中并不认同这样的观点，但也不会真的逆向行事，去和与自己不同阶层的人深交。
安叶苦口婆心道：“弥澈，我知道你生来最厌恶以身份定人，但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心无杂念。你若是寻常家庭的人，与谁来往自然不会有人多说些什么，可你是玫瑰王城的王子，未来的君王。说不准就会有人看中你的身份，怀着不正当的心思接近你，你别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弥澈捂着耳朵径自往前走了，“你烦不烦！这还用得着你说？你现在说话真的越来越像洛曼了。我告诉你，我看人自有一套，而且我也并不是对人全然没有防备心，我这不是没告诉佐伊我是王子吗。”
“你告不告诉他有什么区别，这王城里还有谁见了你会不认识你的，瞎子吗！”
“我都说了，他刚搬进来不久，别说认识我了，就连洛曼他都不一定认识！你这么瞧不起平民那你别跟我去，本来也没打算带上你。”
安叶看着他这幅执拗的样子，连连叹气。作为小王子身边最为亲近的朋友，这话他已提醒过无数遍，但弥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的。他从小被捧在众人手心长大，从未体会过什么世间疾苦，就算有，也会尽数被洛曼、阿斯古伯、以及安叶这般的好友在前面挡掉。再混沌的浊水，待到呈现在他面前也早已变成清潭。这番道理他就算是想懂，也无处可懂，只能但愿他能一辈子单纯如一张白纸，永远不要有机会懂得这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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