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 （二）（2/2）

“……我一直都很喜欢大秦，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高考出分之后我就天天问他的志愿想填什么，直到来到了相同的大学相同的专业。”凛凛的声音颤抖着，像是从轻轻一碰就会散架的唱片机发出来的，“……其实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专业啊，如呈。他也从来没有说他喜欢我——我这么痛苦地过了四年，现在快毕业了他却跑去英国修文学了。”

“我的心要碎了。”

这是她说的话，也是我的感受。

我总以为喜欢另一方的人是大秦，所以一直以来都还在心里保留着对凛凛的憧憬，靠着这份喜欢逼着自己变成更好的人，期待着等自己出人头地就开始和大秦公平竞争——可是现在看来，这种竞争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大秦回过头来，见我盯着他的屏幕发呆，表情也变得严肃。

“……”

我在等他开口说话，我相信他也是。

最终有一个女孩子骑着自行车冲向我们，用铃声打破了沉默。

六

我发现此时此地我迫切地需要妻子的陪伴，这种意识引发了些微罪恶感。

一直以来我的心分明被凛凛牵着，却和她相遇相知，确定关系，见过家长，最后登记结婚。

我也许爱她，又也许不爱，可我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和凛凛有关的一切思绪只会在妻子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出现。只要她的手牵着我的手，她的头靠着我的肩，她的眼注视着我的脸，一切都安然无恙。

我总觉得，即便我在某天某地遇见了凛凛，她冲我露出我思念已久的笑容，甚至过来挽着我的手，只要妻子在，我就是安全的。

可昨天的一切告诉我，不是这样。

妻子的手温柔地抚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全是凛凛在分手的那天冷冰冰摔在我脸上的巴掌。

妻子的手是温暖而粗糙的，掌心的纹路纵横交错；而凛凛的手永远是潮冷的，不是因为手汗重，而是那种因为皮肤柔软润泽的潮。

我那天做了什么让凛凛这么生气？

大秦的声音再次响起：“到了，还记得这里吗？”

一如往昔的红漆木招牌和围着围裙站在门口的看板郎。

我的脖子下意识地缩了一缩，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何。

“记得。”我喃喃地说。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装潢，服务员们带着朝气的声音和我们打招呼。

啊，我想起来了。

这家店晚上会变身酒吧。

凛凛在喝醉酒之后答应了我的表白。

那一刻的幸福感时隔多年依然能让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来。

大秦叹了口气，在我对面坐下，接过菜单。

“这真是充满了回忆的地方。”他拿起铅笔在指尖转来转去。

“嗯。”我垂下眼，等他点菜。

大秦修长的手指握着铅笔的姿势非常优雅，和他展现给我们的性格完全不相符。

他在几个菜名前的小方框里打了勾，然后抬起头看着我：“我和你说过吗？”

“什么？”我呷了一口大麦茶。

大秦带着怀疑和不解的眼神让我有些不自在。

“好吧。”他低下头继续勾画，然后轻描淡写地开了口，“你刚才没有看错，我的手机屏保确实是凛凛。那张排练时的照片，我一直设成屏保。”

我也低下头不去看他。

“我一直单身，也确实是因为喜欢过凛凛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曾经沧海难为水了。昨天我提到我家的时候你很惊讶，没错，我这次回国是准备长期定居的，因为她就在这个城市。”

“我走到现在的很多选择，都是因为她。”

我握着茶杯的手指有些僵，不明所以地重新望向他的脸。

他也觉察到我的视线，抬起头来和我对视。

“这家店啊……”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凛凛就是在这家店拒绝我的。”

耳鸣的声音突然“嗡”地在脑子里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