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1/2)
第二十七章
红芍本来想过来和母亲说说话,这一张口,就遭到祝氏恶语相对,不由自主地回道:“我爹爹死了,你又能落着什么好处?我能怎么办,好歹我也会个手工活,大不了自己做活养自己,倒是你,能怎么办?”
祝氏听了这话,更加恼怒:“我能怎么办?还不是因为你,要是没有你,我做啥也不能就蹲到这屋里,等着他回来,我但凡拿拿腿,就走了,走到谁家不是个吃饭?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你自己做活养自己,不要我了,你吃奶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你个没良心的,我一个人熬你长大,我容易吗?”
看祝氏又哭又说,红芍本来想回她:“谁说我不要你了?”但张张嘴,又把话咽下去,喘了几口粗气,回到她的绣活架子旁边坐下,也不动针,自己坐在那里生闷气。
祝氏心里不好受,总要找个出口发泄一下,这时候越说越难受,坐到椅子上哭起来,边哭边说着陈年往事,诸如:她自己十几岁就在这院子里,廖洪顺怎样把她弄到手;还有红芍小时候生病,她怎样着急送医之类的,那声调,跟花戏楼里唱哭腔戏的几乎不差什么,红芍听着心烦。
骆妈先过来劝红芍:“芍啊,你都这么大了,你娘就这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她说的,你莫进心里,过一会就没事了。”
骆妈这样一说,红芍心里酸酸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还不如死了,这样活着什么意思?爹不要,娘不疼的,整天守着这个破院子,说句话都不行,要是春天我爹爹再不来,我放把火,把这屋子都烧了,省的要在这里哭……”
骆妈觉得红芍也挺可怜,一个青春活泼的孩子,就呆在家里闷着,也没有个人说笑玩乐,于是跟红芍说:“芍啊,你莫气了,我出去买东西,带着你出去玩,快去洗洗脸,打扮打扮,跟我出去一趟,散散心,就好过了。”
看红芍去换衣裳,骆妈又劝祝氏:“你心里不好受,也别总拿孩子撒气,孩子大了,也有心事了,要是芍儿有什么不好的,你看,就咱俩还活个什么劲儿呢?我知道你就这脾气,一会子就好了,但你在孩子面前,说话好歹留着点,等我在跟前的时候,你跟我说就是了。别难过了,老爷秋天没来咱这个,过年也寄了钱了,也没短你娘俩的花销。好了,咱今年过年也没个年样,连个元鱼肉都没做一碗,今儿个过了初五了,我去街上看看,看可有卖的,要是有,我给你买只老母鸡,回来炖一大锅,够吃好些天的,给你补补,还有,我顺便带芍儿出去开开心,你在家里好好的奥。”
随着年龄增大,祝氏这几年,越来越依赖骆妈,骆妈说话慢慢的,声音也不大,有种抚慰心灵的感觉,祝氏愿意信任她。在骆妈的抚慰下,祝氏慢慢平复了一些。
骆妈带着红芍出了花戏楼的大院子,出了门,没走几步,红芍就停下来:“骆妈,腊梅季到了,朱公书院里的腊梅开了,我从咱家的院子里,就闻到了腊梅花的香气,你去买东西,我到里面看一会腊梅花,就像往年一样,趁着这年初几的,里面没有人,我偷偷溜进去看一会,你回来的时候,从这里叫着我,要是时间长,我自己就先回去。”
骆妈把红芍送进了朱公书院的院子里,留下红芍在那里看花,自己挎着篮子去买老母鸡去了。
这书院,和红芍住的院子相挨着,对这个院子里的布局红芍都熟悉,她停留在一株腊梅树旁,那是一株三十年以上的腊梅树,树干生出一大丛的枝条,每根枝条上都开满了带着蜡质光彩的嫩黄色的花朵,整个树冠下,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红芍仰着头,轻轻地嗅着腊梅吐出来的芳香,然后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仿佛要用这馥郁的芳香,来洗涤五脏六腑似的。
突然,红芍听到有两个男子一边说话,一边往这院子里来,在这两人即将进入山门的时候,红芍打开了过道里面的侧门,进入了过道旁边的屋子里。这屋子不仅有一扇门,还有一扇用木头拼接的格子花窗,红芍躲进里面,从窗格子里面往外看,想等那两人离开以后,自己再出去。
那两个人进来以后,却并不急着走,不一会,又来了其他人,这些人在过厅里说话,然后诵读诗歌。
红芍忍不住从窗格子里看出去,她的目光正好看到了葛生,虽然有人遮挡住了一半的身影,但这一半的身影,已经使红芍心生欢喜。等到葛生诵读:
小黄城外芍药花,
十里五里生朝霞。
花前花后皆人家,
家家种花如桑麻……
这些句子,每一个字都落到红芍的心上,她看清了葛生的面目,听清了葛生的声音,红芍觉得葛生读出的“芍药花”,就像是在喊自己的名字一样,使她忽然红了脸庞。
等到葛生看过来的时候,红芍正痴痴地望着葛生,脑子里翻过无数种想法:她想知道这个男子是谁,家住哪里,多大岁数,有没有娶亲……总之,她想知道关于葛生的一切。葛生他们诵诗结束,从过厅离开,到旁边的屋里喝酒去了,红芍还舍不得立即离开这里,还时不时地从窗格子里偷偷望一望。
等到葛生来这屋外找她的时候,红芍既紧张害怕,又暗自欢喜,她既不敢站出来和葛生打招呼说话,又不愿意让葛生就这样离去,她怕葛生若是离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解和相识了。
但是,红芍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使她不能也不敢直接对葛生袒露心迹,看到葛生堵住了她的门,红芍又害怕了起来,她担心葛生看到她之后,会做出莽撞的事情来,这个角门并不牢靠,男子使劲一推,就足以将门打开。
“要是这个人推门进来了,怎么办?”红芍这时候心情复杂,她想了解对面的这个男子,又怕这样和他直接面对,于是,情急之下,红芍说出了“家在花戏楼里面住”的话,说这话,红芍想表达:“你莫做荒唐事,我家就住隔壁的”这样的意思,来吓阻对方,潜意识里,也想着:“如果你有意,总不难找到我。”其实,这样的话,也是葛生最想听到的。
红芍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的面颊滚烫,人就躲在屋内的一角,再不回话。听到葛生离开窗户之后,她趁着那边互相敬酒说话,瞅准一个时机,悄悄开了门,从过道紧走出去,跑了几步回到了家里。
骆妈刚刚回到了院子里,看见红芍红着脸跑回来,忙着问:“我刚从那边过来,看那些人在喝酒,我以为你早就回来了,咋啦?在外面遇到了啥人了?”
红芍哪敢说出真相,支吾着跟骆妈说:“你也不去接我,我在那里看花,听到有人,就出不来了,慌忙躲到门旁边的屋里,急死了,好容易才偷偷跑出来。”
“你也是,住这个院子里,除了到那边楼上听戏,也没接触个什么人,见了人就吓得躲,这以后说婆子家了,还不敢见人,怎么办?”骆妈说着笑着,红芍心里有事,听到后更加害羞,脸红心跳,赶紧钻到屋里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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