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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相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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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其实,老马对周开禄的事情,也只是知道:十二岁那年,开禄带了一个比他年纪略小的男孩子回来,两个人玩了一天,后来他就和那个男孩一起离开了戏班,说是谋到了好的差事,之后就多年不见,直到前年老马来周庄唱戏,问了周开禄,才得知,那个男孩是某个官员的公子,周开禄跟了那个男孩去到他家,给男孩做贴身书童,自己也跟着读了一些书,那个官员就招了周开禄为女婿,后来,就有了葛生。

老马知道的,都是周开禄跟着他学戏时候的事情,诸如:胆大包天,夜里在乱坟岗里睡觉都不害怕;口风紧,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烂到肚子里都不会说;跟人打架,不管打得过打不过,到死都不服输;喜欢学武戏,不喜欢学文戏;从来都不哭,想家就自己坐到没人看到的角落里,闭上眼睛不吭声……也就是这些,周开禄并不把自己岳父的姓名官职等的都说给老马听,关于葛生的亲娘曼儿,老马才问不出任何独家消息呢。和所有人一样,只要问到这个问题,周开禄总有办法将话题扯开。老马认为,或许是周开禄心高,觉得自己做了富家翁的女婿,总要仰仗着女人才能获得一切,说出去并不光彩,所以才刻意回避着。

其实,老马想的并不对。

周开禄到了十二岁,学戏已经满五年,他背过的折子已经有十几出了,师父老马虽然已经让他登台,但常常会说出:“开禄,你莫吃那么多的饭了,吃饭多,长得快,你看你,要是再长高,小姐的衣裳就穿不了了”,或者是“开禄,你说你要是不能上台唱戏了,将来该咋办呢?你这样长下去,不出两年,就不能上台了啊”,诸如这样的话,这些话都让周开禄听了不舒服,他心里想:“又不是我要唱女人,你非要我学这个,个子长高了,还是我的错吗?我总不能把自己腿砍掉一截子。”

乡下人请戏,多数都在冬天,万物凋敝,农事了了,即使是那些家里办喜事的,也多数会把日子定到冬天,这样不违农时,也有时间大操大办,何况“又娶媳妇又过年”,是非常吉利的事情。所以,冬天里戏班生意好,而到了麦收时节,生意就很不如意了,老马他们为了生计,这时只能到城市里找活干,城里的富人多,老马他们的生意才有着落。

那年的午季,周开禄跟着老马他们,来到开封府,唱过了一家,联系好的下一家,要等十几天才开工,他们住不起客栈,就到城外找了一座破庙住下,一边学新戏一边等。这庙的后面不远,就是乱葬岗,新坟上还有黄土,旧坟上已经爬满了荒草,偶尔有几座坟,前面立着写有字的墓碑,远看过去,一大片各种坟头。乱葬岗的尽头,是一片很大的水面,总之,从老马他们临时休息的破庙开始,再往这边,就再也望不到任何一间民房,甚至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坟头突出来。

那天傍晚的时候,天色刚刚有些擦黑,周开禄吃过晚饭,独自一人离开破庙,坐到靠近乱葬岗的路上,背靠着一棵不高的楮树,仰着头看天。他今天心情不好,下午的时候,老马叫他背一出戏,还是女人的角色,周开禄心里有抵触情绪,但他并不说出口,也没有人愿意倾听他的想法,所以,晚饭后,他就一个人远离大家,安静地坐在路上。

十二岁的周开禄坐在路上,背靠着一棵拳头粗的楮树,闭上眼睛,想他的心事。他唱过的那些戏文,戏里都是公子小姐的故事,家庭出身大多是王侯将相,出门有小厮,进门带丫头,很少要为生计担心。可是,自己为什么就生在一个乡下农家,而且兄弟姐妹一大帮,自己完全体会不到,像戏里主人公那样,被父母捧到掌心里的疼爱,从七岁开始,他就被老马带出来,无论自己想不想,出来这五年,总共也只回了两次家,谁能懂那个七岁的孩子,他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的情怀呢?好容易熬到能登台了,现在已经开始被师父各种嫌弃,嫌弃自己个子长得高,将来不能上台。

“不能上台,我还能干什么呢?”周开禄心情很差,“难道我这五年做的功课,都是无用功吗?如果要推倒重来,重新学一个行当,我宁愿不做这个职业,这个被人轻贱被人取笑的行当…… 但是,我能做什么呢?”葛开禄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最后一缕天光也悄然离去,苍穹辽阔高远,满天繁星闪烁,远处近处都响起了蛙鸣,微风拂过,左手边和右手边的天空,迥然不同,左手那边向远处看去,天顶有暖暖的红晕,那是天地之间最动人的人间烟火,是城市街灯在云天之上的招摇,而他的右手边,一眼望去,是无尽的黑暗,星光照在离他近的坟头上,高高低低,像一地蠕动的怪物。

远处传来马蹄声,周开禄本能地站起来,循声看向马蹄声的方向,借着星光,他看到一匹马向自己这里走来,马上好像并没有人,周开禄猜测:要么是一匹无主的马,要么就是自己戏班里拉车的马跑出来,总之,要先把马抓住再说。

周开禄站到路中间,迎着马走来的方向,向前跑了几步,根本没费什么劲,就一把抓住了马缰绳,那匹马立即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慢慢地从一侧躺倒在地上。这时,周开禄才看到,在马的肚子上,还有一个孩子!

周开禄赶忙走上前,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那个孩子从马的肚子上拉下来。那个孩子也不说话,两只手和两只脚大大的分开,只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喘息,人瘫倒在地上。

周开禄蹲下来,仔细看着这个孩子:年龄十岁左右,个子比周开禄自己要矮一点,是个男孩,衣服的料子手感不差,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周开禄把他从马上拉下来的时候,他一只脚踩在马蹬上,一只脚悬空,身子趴在一侧的马肚子上,两只手死死地拽住马鞍,周开禄使劲地掰开他的手,把他从马的身上拉下来。

和周开禄想的一样,这个孩子确实不是一般小老百姓家的小孩,而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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