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路（2/2）

玉令温润冰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此去经年，陈烨这是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他身上了。“我会的。”

“什么时候启程？”

“初六三更。”

“走夜路不怕么？”

“催得紧，一时也收拾不了那么多。”

“我没法送你了，路上多保重。”

“哪里还指望有人送......你多保重，此一去不知何时再见，替我给郡主问个好，多谢她。”王居逸诚恳地说道。

“一定。”

王居逸正欲告辞，却听陈烨犹犹豫豫嗫嚅道：“如果可以......就去看看他吧。”

王居逸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知道。”

陈烨一路送出怡园，目送着马车离去。胡霁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夫妻二人悄悄握紧彼此的手。

夕阳毫不吝啬地把满怀金光洒向武义山脉，天边最后一抹红霞衬着青山，实在动人。武义山旁便是官道，官道的尽头是镇南关，也是南屿和琉璃的交界。

说实话，爬上来一趟实在是费劲。王居逸气喘吁吁地拎着包袱上山，累得一屁股坐在墓碑前的大石头上歇着。

气喘匀了，也该好好和故人叙叙旧了。他摸出火折子，烧了一沓纸钱。

一杯清酒洒下，溅起点点泥土。

“你说要请我喝酒，最后也没成——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王居逸笑道。“你啊，就欠着吧。我得走了。”

他伤感地抚过墓碑上的文字，“三年了。你说多有意思，我现在和你一样大了。”

坟前人白了头，长了皱纹；坟里的却永远都不会老。

“以后我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爬山爬一天，说不定还得让人背我上来——你那时候还是二十多岁，还那么年轻......”他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看你了。”

他忽然唇角一勾，自嘲道：“我被贬了，去武林。也不知道你去没去过，我替你去看看。那儿离广陵近，有运河，有山水......环境好，我就在那儿养老了。”

“要是你在天有灵，就为我指一条路吧......我真的很想，很想为你找出真相——也为了陆令书......”

他低抑着哭声，几乎要背过气去。“我想起我们四个在怡园赏雪，拥着炉子说话......可现在......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当初的四人，一个葬身边关，一个长眠地下，剩下的人却又分道扬镳——怪道世间好物不坚牢，此话当真不假。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过往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不清，摸不着，氤氲间恍然如隔世。这世间人来人往，最后空落落的——只剩了他一个。

“倘若我永世不入京城，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谢谢你曾经这么信任我，谢谢你......现在依旧信任我。”

“琬祯......”他有好多话想说，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未来；关于四个人，关于两个人，关于一个人——最后都只归结为一句——

“我想你了。”

墓碑相对，青山无言。像极了一次又一次他絮絮叨叨，而陈瑛总在一旁静静地听。黄土有灵，此刻也许也会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我真的，真的要走了.......琬祯，我后悔当初没能赶得再快一点，要是快一点就好了，你走得那么着急......我好几次梦见你，我怎么追也追不上......我看着陈烨越来越像你，有时候差点分不清......”

“我很想你，可我得走了.......”

他轻轻碰了碰杯，一杯洒在地上，仰头含泪饮尽另一杯。

世事无常，缘分亦然。有缘终究会再见，不论现在或未来。

他拂去衣衫的尘土，渐行渐远。身后的墓碑与青山无言相送，他扬起的袖摆似是告别。

清风拂过他的鬓发，宛若故人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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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武林就是新故事的开始啦，是山河篇的下半部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有太平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