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2)（2/2）

这倒是提醒了陈瑛，他辞职之后就没考虑过复职的事情，也一直没有准备官服。现在已经是腊月初三，再不做衣服可就赶不及了。

“让人找估衣铺做去，加些银两加急赶制。”

“是。”刘岭拱手道。“公子，在下已经让人去找牙婆了，正月前可以把人带回来。”

“你也辛苦了，多点人手可以分担不少。”

“在下不辛苦......公子若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就回去了。”

“去吧。”陈瑛微笑道。

虽然是复了职，但他还得把出入宫禁的腰牌等物领齐，还要到兵部办理交接手续，每日跑来跑去，竟忙到了百官宴前日。

陈烨头回见着大哥穿上官服的样子，绕着他转来转去。陈瑛伸手一捞把他按住：“别转，一边玩儿去。”陈烨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站在边上看着，眼里流露出崇拜的光。陈瑛没工夫搭理他，低头检查了一遍腰牌等物件，这才戴上帽子出门。

百官宴是皇帝的特殊赏赐，名为百官，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人，只是皇帝的宠臣之类有资格入选；若是普通小官得以进入，则说明他即将被重用，是大喜的兆头。陈瑛很早就听说过这个笼络人心的宴会，但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参与，内心不禁有些忐忑：他一个小武将，又已经是辅国公，还有什么理由被重用呢？武将的提拔流程虽然是兵部直理，但这几次任命全是皇帝降的内诏，他惊喜之余也带着怀疑，毕竟他的出身和地位已经很高，从来没想着争功邀宠的事情，也就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被重用的一天。

陆子籍会不会也在呢？他突然想到。傻子，人家在不在关你什么事？他暗骂自己。

在马蹄卷起的一片烟尘中，陈瑛奔进了皇城。

陈瑛走进未央宫，环视一周，发现只有不到二十人的座位。一个小内监引他去到他的位置，还没坐下便听见有人叫他。他转身一看，看见同样是一身青袍的呆子。

“令书？你也在啊！”陈瑛惊喜地笑道。陆子籍成年后得字“令书”，可惜这场成人礼陈瑛不能参加，这让陆子籍难过了好久。

“是啊，没想到能见着你。”陆子籍笑道。二人近两年未见，上一次见面又是在雨中，那样狼狈不堪，实在不能算是美好的回忆。那件油帔也让陈瑛以银两的方式还了回去，毕竟他穿过再还给人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太吉利。

陈瑛打量着陆子籍，觉着他有些变化，但又说不清是什么，只感觉和他以前的印象有所不同。究竟是哪变了呢？陆子籍没有发现陈瑛在偷偷审视着他，反而欣喜地同他聊起这两年工作的大小事，还说要帮着他适应环境。陈瑛笑着听，刚要接话，身边的空座位却来了一个人。他回头去看，不由得一惊。

这个穿着红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在二十一岁的年纪被任命为文华阁大学士的萧师杰。陈瑛想过他也许会在，但没想到他就坐在身边。文华阁学士不同于其他休息养老的馆阁学士，是副相之职，非等闲人能够做上，而萧师杰在如此年纪就当上了文华阁学士，其智慧与学识不容小觑，实在是个非凡的人物。再仔细打量一下，这人眉宇间是浓浓的书卷气，白净的面庞总让人觉得他就是个小书生，却想不到他也能做出在朝堂上舌战群儒辩论朝政的事情。陈瑛匆匆看了一眼，打算打个招呼，然后干坐着。他的性子本来就不热情，热情都是装的，只有相处久了才能换他几分真心相待，而和他相处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也懒得去维持什么深层关系，表面朋友够糊弄过去就行。

萧师杰也匆匆地把身边的人打量了好几圈，看见他的补子，想着这人也许就是陈瑛，要不就是陆子籍。这两个人实在没让人看出有什么做将军的样子，毕竟他在话本里看到的将军全都是张飞那种形象的，可不是这么贵气风流的纨绔模样——可偏偏他们就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还是即将被重用的将军，这不禁让他有点好奇，陈瑛和陆子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得到皇帝青眼相待？

“在下陈瑛，见过萧学士。”陈瑛毫不犹豫地向他一揖。

“在下萧师杰，见过陈将军。”萧师杰微笑着回礼。他抬起头，用问询的目光看着陆子籍。陆子籍随即一揖：“在下陆子籍。”萧师杰也同样微笑着回礼。

原来旁边的人就是陈瑛。萧师杰暗忖。那陆子籍看着倒像是热心的人，只是陈瑛虽然带着笑，却让人觉得他冷冰冰的，说他是高傲自恃目无下尘，倒也不是那种可憎的感觉，也许他本就是如此性格吧。

二人不过行礼打招呼的功夫，便将对方从里到外审视了个仔细，互相都觉得对方心机深沉不是好相与的，便也不再勉强，自顾自地同别人说起话来。

不一会儿皇帝入了席，乐队奏《升平乐》，众人便起身行礼，听皇帝说些喜庆话。互相道贺后，乐队再奏《上平乐》，一队舞女婷婷袅袅从描金螺钿花屏后出来，水袖轻舞，煞是动人。

与宴者除了陈陆萧三人外，便都是些老头子，实实在在的是皇帝宠臣，三人实在是搭不上话，勉强不卑不亢地接了几句，只敬了酒，便佯作欣赏舞蹈，实则神游四海去了。

一场筵席下来，众人纷纷感念皇恩浩荡，一连谢恩好几次才不舍地离了宫。陈瑛和陆子籍站在后头陪着笑，在冬雪中快要冻僵了，想着一会儿还得骑马在漫天大雪里飞奔，想想都欲哭无泪。

萧师杰站在暗处悄悄观察着，像一只猫头鹰。他在过去的几个时辰里一直是这样做的。他改变了一开始的想法——或许，和一个将军交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