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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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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婳空洞的目光落到鹅溪绢上,便骤然一亮,生生胶粘住了,纵是将那眼波撕成碎片,也分割不开,一块一块的,生生嵌进去了。那上面的男子太过风流潇洒,和那美人在一起,珠联璧合、旖旎生情,似一壶蟠桃盛会上的玉液琼浆,醇厚芳香,只嗅上一口,便已香酥入骨、浑然醉倒,不知身在何处。

看她神游的模样,夏雨雪嘴角扯出一缕蕴含丰富的笑意,“这样春光潋滟、旖旎生情的好场面,哪个豆蔻少女不神往呢?却是离了楚王府,可是再也没有的。”

映婳正情迷着,忽然见那画上的倾城变成吕后,双眸剜着她道:“若再要觊觎王爷,便把你做成人彘!”吓得一下惊醒了,移开眼神道:“你走,走!”

夏雨雪围着她转了半圈,妖媚说道:“这么急着赶我走,当是不敢再看一眼了”,忽然凑进了逼视她,水杏眼对桃花眼:“越是不敢看,越说明你的心没有死!与其这样出去痛苦一生,不如破釜沉舟,在这里奋力一搏!”

映婳捂上自己的双耳,“我不要听,你走!快走!”

夏雨雪站定了身子,叹了口气,幽幽道:“那好吧,既然你不稀罕,这画留着也没用,不如就此毁了,也省得碍眼。”

说着,命明桃去外间拾了那雕花回文铜剪来,作势要剪。

“别剪!”映婳一下冲过来,夺过那画,语气激荡道:“这么好的一幅画,若是剪了,不是太可惜了?”

夏雨雪注视着她,笃定道:“看把你紧张的,这画已深印在你心上,是没有人能够毁得掉的,既然放不下,哪怕出了府也是无济于事,迟早还是会加入到这场争斗中来的。”

映婳听了,似患了无药可医的病症一般,颓然瘫软在地上。

“你担心什么?担心卫倾城不会放过你?”夏雨雪伏下身来,吃人的双眸逼视着映婳:“你是逃不掉的,出了府也逃不掉!”

映婳双眸饱含惊惧,就像孤身一人在荒野上狂奔,被雷公电母追击一样,她抱紧身子缩成一团,像一片叶子一样瑟瑟发抖,“不要,不要!”

夏雨雪伏身抬起她的下巴来,直视着她:“你在逃避什么?岂不知越是逃避,就越会遇见,那不过是你自己的欲念罢了。”

她忽又站起身子,将那画摔在映婳脸上,“既然逃不掉,就要面对!”

映婳仰视着她的侧影,妖娆、袅娜,似一只迎风招展的红芍药,心中不住在想:她可真美呀,除了大姐姐,她是自家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了。

她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曾这般想过。

那是倾城置办嫁妆的日子,整个卫府都已经沸腾了。

从主子到奴才,无不忙得热火朝天。

那嫁妆之丰厚,也足足掏空半个武德将军府。

映婳看在眼里,羡慕不已。跟裴姨娘说:“娘,女儿出嫁之时,可有大姐姐这般风光?”

裴姨娘叹口气道:“怕是连一个零头也不能及的。”

映婳当即哭道:“都是父亲的女儿,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裴姨娘叹道:“谁让她是嫡出又得宠,而你仅是个不得宠的庶女呢?”

“娘,女儿心有不甘。”

“孩子,这都是你的命。”

映婳便整日的在倾城绣楼、母亲房中转,看着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嫁妆垂涎欲滴、心驰神往。一日,见母亲房中无人,便偷偷打开黑膝雕花樟木箱子,见里面那件八宝团凤纹单袍金光闪闪、流光溢彩,似一件天宫瑰宝,不尽目眩神迷,从里间取出来穿在自家身上。

正在妆台镜前转身欣赏之际,忽然听见耳边一声喝斥:“二小姐!怎么这般没规矩起来?这可是大小姐的嫁妆!”

映婳唬得一颤,抬眼见碧荷正逼视着自己,眸子里蓄满鄙夷、嫌恶和恼怒。

“二小姐,您赶紧脱下来,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必得罚您!”

映婳只得将那单袍依依不舍地脱下,牙齿狠狠咬着下唇。

碧荷将单袍从手中夺过,一壁细细地叠了,一壁啐道:“眼皮子浅的下流胚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配不配这身衣裳,只管乱伸爪子,连我们奴婢也看不起的……”

映婳悻悻回了房里,晚上便高烧、噩梦不断,口中梦呓道:“我不是下流胚子,不要看不起我!”

病好之后的映婳郁郁不语,冷眼看着府中的人忙忙碌碌准备嫁妆,心中嗤之以鼻:光嫁妆备得足又有何用,倘若夫妻不睦,岂非徒有虚表了?

虽是如此说,依旧不能够解恨。

一日,见杨家的领着一群人护着一个黄包袱像护眼珠子似地回来,“你们可仔细着,这里面的物件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全得掉脑袋!”

杨家的将包袱小心翼翼地捧给碧荷,“碧荷姑娘,这戒指炸回来了,您瞧瞧,黄澄澄的,没有分毫差池。”

碧荷将那包袱解开,又打开紫檀木盒,从里面小心翼翼拿出一枚赤金花丝镶嵌宝石戒指来,细细地举至眼前查看着,“果然是极好的,怪不得是卫府镇宅之宝,母亲吩咐了,小姐的嫁妆虽然样样是宝,可加在一起也不及这枚戒指贵重的,咱们需得格外仔细着。”

“是呀碧荷姑娘,奴才们可是像护命根子似的护着,如今总算完璧归赵,可以松口气了的。”

“有劳杨嬷嬷了。”

杨家的领着人退下,碧荷带领几个大丫头将紫檀木盒放进内室。

映婳见状,心中忖道:“这几日正愁先前所受委屈无处发泄,如今可是个好机会,若是把这戒指弄到手,即是拿到大姐姐的大半嫁妆,便是离了卫府,也够我们娘俩富贵一生的了,岂不比在这里做两个遭人冷眼的苦瓤子强上百倍?”

于是打定了主意,只留心下手的机会。

可惜母亲房中守卫森严,总离不了人,想要行窃,绝无可能。

她的目光落在东北角处的厨房上,忽然间有了主意,遂趁人不注意溜进去,将油泼在柴上、墙上……然后偷跑出去。不一会,火势熊熊燃起,烧着了整间厨房。

“不好了,厨房走水了!”喊声、脚步声杂沓在一处,所有人都赶去救火,包括母亲房里的人也都过到那边去,映婳乘机钻进内室,将那紫檀木盒子里的赤金花丝镶珍珠翡翠宝石戒指取出,然后盖好盒子出来。

她径自来到母亲房里,屏退左右,“娘,给您瞧一宗稀罕物。”

裴姨娘横了她一眼,“娘在这武德将军府里,不比那小门小户的,什么稀罕物没见过?”

“这个,你可曾见过?”说着,从袖子里拿出那枚戒指来。

裴姨娘一见,她是个识货的,立即看直了眼睛,“这是……”

“这就是卫府的镇宅之宝赤金花丝镶宝石戒指。”

裴姨娘唬得差点瘫软在地上,谨慎地看看左右,又到门口四下观望,然后回来瞪大眼睛,“ 这戒指素日只听人说起过,却从来没有见过,怎么会在你手里?”

“那还不是怪娘你没本事,女儿略施手段,就弄到手了。”

“这戒指是要给你大姐姐陪嫁的,怎么会……莫不是你……”

“没错,刚才那把火就是我放的,又趁机到母亲房里取了这个。”

“你!”裴姨娘狠狠地拧了一把她胳膊上的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娘!女儿要像你一样胆小如鼠的,咱们娘俩一辈子都得在这武德将军府里当苦瓤子,如今既得了这宗宝物,不如就此出去,投奔他乡过体面的日子,可好?”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满嘴里胡诌!趁现在没人知道,赶紧把东西放回去,否则咱们娘俩都没命活了!”

映婳不服气,“娘,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岂肯就这样放回去?凭什么大姐姐可以有,我得了就要没命的?都是父亲的女儿,谁又比谁高贵些?”

“嫡庶有别,长幼尊卑有序!”

“娘,您就这样认命的?在我看来,皇帝还要轮流坐呢,凭什么咱们就不行!”

裴姨娘气得说不出话来,口唇青紫,“你你!”

忽然间眼皮向上一翻,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全身向后一挺背过气去了。

“娘!”映婳急忙过来,按摩她娘的心口,又狠劲儿掐了人中,好半天,裴姨娘才缓过这口气来,“娘,你醒了!”

裴姨娘低低地哭着:“不用叫我娘,你只管拿刀子来捅死我!”

“娘,你瞧你,连哭都不敢大声,倒真的像作贼一样,孩儿我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你!”裴姨娘又气得呼吸困难。

映婳怕她再昏过去,“好了娘,我听你的就是,把这东西放回去!”

映婳出了裴姨娘房里,来到母亲房外,摸着袖里的戒指,徘徊好一阵,终究舍不得放回去,又不敢回去见娘亲,只得从后角门出了武德将军府,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武德将军府外的街边住满了梧桐树,有鸟儿在树上欢快地叫着,她不禁抬起头来,望着那些鸟儿发呆。

什么时候,她能像它们一样自由自在、欢蹦乱跳?

印象中母亲一直是胆小怕事、看人眼色的,连带着她也跟着生活得压抑,她真是羡慕极了树上的这些鸟儿。

回头看看那院墙高大的武德将军府,她却再也不想回去了。

她靠在一棵梧桐树下,从袖子里拿出那枚戒指来端详,那珍珠的色泽莹润光洁,果然是宗至宝。忽然又觉得它的气息与自己有些相斥:东西也欺人,难道只有大姐姐才配得上它吗?

是啊,大姐姐自小就如这珍珠一般被卫府的人捧在手上的,千呵万护,仆役成群。相比之下,她就如同空气中的一粒尘埃一般,渺小卑微。

她看着这戒指凝重高贵的色泽愈发气恼,莫如现在就毁了它,看还得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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