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越莓有点甜(1/2)
早起, 代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日历上画个圈, 这个习惯已经养成很久, 大概三年。
继母昨晚打来电话让她去北城一趟, 她开始还疑惑他们家在s市,怎么就突然让她去北城。
后来继母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讲, 代露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他父亲在桑拿房摔倒了, 摔坏了髌骨, 连夜转院来到了北城治疗。
问是什么时候的事,继母说一个多月了,代露有些内疚, 她平时工作忙,明明公司就在s市, 一年却回不了几次家。
继母又讲她父亲代宏荣嫌住酒店没有家的味道,已经在北城买了一套别墅,名字写在了她的名下,现已经搬了进去, 乔迁之喜,定要让她回去贺一贺,也算是弥补她大学期间在北城无依无靠没有一套像样的住所。
代宏荣一向如此, 拿钱说事, 以为花够了钱,就可以弥补很多东西。
所幸代露已经麻木了,有时候也接受的心安理得。
把这事说给甄甜听,代露一脸无畏:“一平7万块, 一套别墅两千万,够我在公司干两年,他送我一套房,我自然要做做样子去谢个恩,现在不讨好他,不然以后等他死了,代家财产岂不是都让那个女人的儿子抢走了?”
这话听着爽,但甄甜也知道,只要代露的心结还在,北城的别墅就算价值百亿,她也不会稀罕一眼。
日子就这么过着,转眼到了代露回北城这天。
代宏荣本来说要给她订机票,代露没让,把车连夜开到北城,说是自驾游,到了家她扭头就睡,也不管这栋属于她的房子新不新鲜。
第二天精神饱满的醒来,就被坐在轮椅上挥着双手指点江山的代宏荣通知,说晚上他要在酒店请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吃饭,让她也作陪。
代露兴致缺缺,“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现在医生被多少人指着脊梁骨骂有灰色收入,爸,这样的事你就少做。”
代宏荣一脸不赞同,“我报答他想请他吃一顿饭,又不会给他塞红包,是你自己多想。”
“你财大气粗喜欢报恩,怎么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愿意啊。”代宏荣回忆了一下, “我当时没看到他有不情愿的表情。”
代露却不跟他争了,“得,你开心就好,地址发给我,晚上我过去。”
代宏荣看她往外走,立即挺直了腰,“你干什么去,可别耽误了晚上的饭局!”
“我去甄甜哪儿看看我干儿子,放心,晚上我准时到。”代露挥了挥手,头也不回。
代宏荣长叹一口气,“她还在怪我,一年回两次家,她根本没有把握当爸。”
继母走过来安慰,“是你多想,如果是以前,你叫她一起吃个饭,她才不会理你,她现在对你已经够好,你就知足吧。”
代宏荣叹一口气,“说的也是,我就希望她不要在记恨我,我老了。”
——
代露去附近的商场买了男孩子喜欢的玩具,又计算快到端午,买了甜粽礼盒,打电话问甄甜地址。
一个小时后。
甄甜站在门外探头张望,看到一辆银灰色路虎快速行驶过来,代露下车看一眼手表。
“辣鸡导航把我带去一条死路,我忍着没把这车砸了。”
甄甜失笑,走过去抱住她,“你真是的是一点没变,脾气跟以前一模一样,”
代露瞪她一眼,“拐着弯骂我脾气爆是吧?”
“没有啊没有。”甄甜无辜地望着她,“来都来了,带什么礼物。”
代露转身就走:“不要是吧?不要我拿走了。”
甄甜扑过去抓住她:“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给你干儿子的东西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
江达霖记性好,见到代露围着转了两圈,一下扑到她怀里,“豆豆果!”
“……”
代露反应过来,把江达霖抱在怀里,“哎呀呀,今天干妈忘记给你带好吃的,下次来再给你带好不好?”
江达霖小手捏着她的两个大耳环,奶声奶气:“好啊好啊。”
小孩顿了顿,又说,“干妈以后别躲被窝里哭。”
在场的人都楞注,代露讪讪一笑,晃了晃小孩的身子,“哎呀呀,达霖记忆力这么好呀,那干妈考考你唐诗三百首怎么样啊?”
江达霖闻言如临大敌,像泥鳅一样从她怀里钻出来,抱着她带来的玩具噔噔噔往楼上跑,边跑边说:“哎呀呀,听不见呀听不见。”
代露被他的一整套动作搞笑了,“这孩子我能偷走吗,我太喜欢了!”
江嘉树从楼上慢慢走下来,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蹙,薄唇微动,送她两个字:“妄想。”
甄甜跑过去给他一个告别吻,“代露在,你中午早点下班回来。”
江嘉树微微颔首,“知道了。”
代露坐在沙发上手支着下巴,“啧啧啧,腻歪死了。”
甄甜叹一口气,“不是呀,今天婆婆不在,我又不会做饭,中午他不回来,我们会饿死的。”
代露露出嫌弃的表情,“笨。”
江嘉树拍拍甄甜的肩,对代露说,“你又没有男朋友,别酸她。”
“……”
代露不敢置信,“靠!甄甜你老公怎么变得话多了,他居然变相骂我是单身狗!”
甄甜:“你就承认吧这是事实呀。”
“……”
话题到此结束,代露自闭。
——
今天江嘉树的口腔医院来了位不速之客。
江嘉树把病人推给别的同事,把他迎到接待室。
沈千彦坐在舒适的沙发里,感叹:“早知道你有本事,如今还真是混的比谁都好。”
江嘉树凝眉,递给他一杯水,“把混字去了。”
“切。”沈千彦接过水喝一口,立刻吐出来,“靠,你想烫死我!”
江嘉树眸色淡淡,心想要不要把代露回来的消息告诉他。
想来想去,他愈发纠结。
“今天不能留你吃饭了,中午家里有客人。”江嘉树权衡利弊,还是决定不说。
毕竟这两人三年前闹得那么不愉快,讲了也是往心里添堵,现在保持不打扰最好不过。
沈千彦倒不在意,“不用留我吃饭,我你女也有事,晚上有患者请吃饭。”
江嘉树十分意外,“你何时喜欢跟患者接触,对方女?”
“遇到个有缘人,我想去会一会。”
江嘉树颔首,“你也该脱单了。”
沈千彦眸色深深,没有说话。
——
傍晚,一辆黑色加长版林肯高调的停在医院门口,沈千彦填了交班表,代宏荣的司机打来电话,客客气气给他讲车子在医院门口,他出来便能看到。
沈千彦刚想说那边不让停车,交警会罚,不料电话那头司机就被交警拦下教育。
沈千彦:“……”
从医院出来,沈千彦被请到车上,热情的司机师傅给他介绍老总企业历史。
司机滔滔不绝的往外冒字,没留意前方路况,不小心占了右行车道,一辆交警摩托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交警向司机敬礼,司机怕耽误时间,潇洒有快速地在罚款单上签了字交给对方。
沈千彦暗暗咂舌,这司机,就仿佛那两百块钱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连司机都跟了主子,壕气冲天。
……
酒店位于北城市中心繁华地段。
代洪荣比较重视沈千彦这个救命恩人。
当时他摔裂髌骨,痛的死去活来,幸好遇上热心的沈医生,后面的手术又是他亲自负责,代洪荣感觉自己从他手中捡了条命,所以搞起了江湖义气,说定要交他这个朋友。
饭桌上,酒过三巡,代洪荣问沈千彦婚姻状况。
被戳到伤心事,沈千彦默了默,“未婚。”
三十有六,年轻有为,皮相又好,说出去未婚定是没有人信的。
但代宏荣跟常人不一样,听是未婚,老代嗓门高了三高,“正好啊,我一侄女至今未嫁,才貌双全,海龟一个,我介绍给你认识如何。”
老婆张婷晃了晃老代的手臂,“瞎说什么呢,未婚又不是没有女朋友,不要乱点鸳鸯谱。”
老代喝高,坐在轮椅上也能挥手指点江山,“有女朋友怎么了,咱们女儿去年谈的男友也不是被小三抢了去,这年头,没结婚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怕什么。”
“……”
沈千彦眸色沉了沉,“小三?”
“我女儿当时都要跟那人订婚了,半道出来个截胡的女人,这才没有订成。”代宏荣把酒杯用力一墩,“后来我就把那孙子的小公司搞破产了。”
沈千彦勾了勾唇,正要说什么,代宏荣抓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问电话里的人还来不来。
代露肩膀夹着手机,“别催了,我已经到了,两分钟。”
挂了电话,代宏荣对他说:“我女儿一会就到,她跟我侄女关系好,等她到了我让她给你好好介绍介绍。”
身侧的男人呼吸一滞,诧异地问:“你女儿?”
“嗯,她前两天刚出差回来,我让她来见见你。”
沈千彦猛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男人神色紧张,“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哎哎哎。”代宏荣立即叫住他,“沈医生不是说今日无事才愿意赏脸吃一顿饭,怎么说走就走?”
张婷也起来拦下他,“沈医生,老代是好意,有什么事明天再解决吧。”
沈千彦身形没动,正要说些推辞的话,身后的门被推开。
代宏荣微微侧身看向门口,“怎么才来?”
代露一边把手提包扔给服务生,一边抱怨道:“你定的这个时间路上堵车堵死了,这条道我走了两个小时!”
代宏荣讪讪,抬手招呼她过来,“这是我的主治医生,姓沈,你来认识认识,沈医生未婚,我得主意是想把你姐介绍给他。”
代露听到介绍对象就头大,“爸,你别整天就给人塞对象成不成?我姐都快被你烦死了。”
说完,代露后知后觉被代宏荣嘴里的“沈医生”吓一跳,视线往那僵直挺拔的背影上一瞧,那颗久违激烈跳动的心脏猛地在胸腔里一撞。
——
饭桌上,代宏荣拉着女儿坐下,嘴里滔滔不绝,继续操心着侄女的婚姻大事,极力撮合沈千彦。
他一时入戏,没有注意到身侧两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张婷倒是个会看眼色的人,夹一块麻婆豆腐堵上丈夫的嘴,“你说的都是我们不爱听的,多吃点菜。”
代宏荣终于消音,这就是年轻老婆的魅力。
饭吃到一半,财大气粗的代宏荣终于意识到自己女儿今晚异常沉默。
连沈千彦也在身侧讳莫如深,阴郁无比。
这饭吃的不好,代宏荣又打算跟沈千彦约时间再聚,被代露插话挡回去,“人医生每天这么忙,哪有你有空每天大鱼大肉。”
她一开口,那人的背微微挺直,接上话,“代小姐说的是,您的骨骼还在康复期,不宜暴饮暴食,辛辣刺激更要不得。”
医生金口玉言,代宏荣如获至宝,一个劲的点头,结账的时候还主动让代露送他回家。
沈千彦脊背僵了僵,“不用了,我坐的士回,很近。”
代宏荣用力拍一下代露的肩,“丫头,快去送送。”
代露睁大了眼睛瞪他,“爸!”
张婷立即过来替他道歉,“你爸喝多了,下手没个轻重,你别往心里去。”
加长版林肯停在酒店门口,代宏荣坐进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代露把人送回去。
车子扬长而去,她跟他并肩而站。
代露望着面前车水马龙的道路,心里惴惴不安,明明知道他就在这个城市,明明知道这里是她的伤心地,她还是来了。
以为世界很大,他们不一定会碰上,可事情就是这么巧,他们偏偏在这个城市遇到了。
不是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那种遇到,当然,如果是擦肩而过,她就不会如此介怀。
千千万万种重逢方式,恰巧是这样躲不开的、最亲近的重逢方式。
死去的、停止跳动的心脏,仿佛被铁钩子重新扎了个血洞,她一时痛的呼吸困难,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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