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 第（3）节 替代（1/2）
这是一个终日云雾缭绕的荷塘，被围入进了圣教堂的宫殿里。
这池水清且透，池莲洁而美。
这是凡人接受神明点化时前来净身的地方。
而耳边传来了厚重悠远的鼓瑟之鸣。
如万古之森。
身处其外是浩荡，心临其境是幽恐。
而这些阳春白雪，便是祭祀天地的雅乐。
徵羽摩柯披着一件白衣，舀起清透的池水，这清水自他的头顶滑落至脚尖，冰冰凉凉得将心中烦闷的燥热一一地洗涤干净，他听着这经久徘徊于耳边的雅乐，水蓝色的眸子微微地颤动着。
他从师于洛圣人也有五个年头了，他是个无“元”之人，能在洛师父那里学会的，也就只有体术和轻功这样的本事了，他很好奇洛师父为何要收他这个徒弟，直到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才有些渐渐弄懂了洛师父看他的眼神，他觉得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与洛师父好好地谈一谈，不过这就要等有机会的时候才能去弄清了……
所谓的圣洗礼，据传出来的流言说，是去接受神明的点拨。
徵羽摩柯这两日节食净身时一直在悄悄打听着，摸来摸去也算探出了一点儿头绪，他们都说，凡是与那个神明面会之人，均是昏迷不醒，醒来之后，皆都舍去了尘念……
说白了，就是成为了所谓的“空壳”吧……
今日，徵羽摩柯便要去接受“洗礼”，然后美其名曰入职圣职，准确地来说就是成为“堂主”。他想了无数个方案，皆被自己一一地否决，他想他必须要接受这场“洗礼”，才能有拿到那个“元”的机会。
徵羽摩柯从没有信任神明，所以他才不想和那个“神明”理论一番。他低下头，看着持在他手中的银针，又抬起自己冰凉的指尖，触了触自己的耳根，这两日他将数十本医书钻研了一番，幸而他极为聪慧的头脑，让他对“假死”有了九成的把握。
湿漉漉的他从荷塘边退了回来，那个穿着白袍带着面具的人，说是被差遣过来侍奉他的。
那个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凉亭里，安静地等候着他。
凉亭里有着石桌石椅，上面摆着笔墨纸砚，这两日的幽闭，让他只能以此为乐，徵羽摩柯持起笔，在白纸上随意地写到——
水莲忘本，雅乐如森。
那个人看着他写得东西，徵羽摩柯似乎听到了他微微有些嘲弄的笑声，那个人的声音是有些古怪的哑的，他终是开口问道：“少主何出此言？”
那个人与圣教堂的绝大部分圣徒很不一样，他对徵羽摩柯没有怜悯，没有鄙夷，毕恭毕敬地充当好他的角色，继而冷眼旁观。
那个人还是第一次与他搭话，或者该说也到了该与他搭话的时辰了吧。
“纯水本是流动之物，莲花本为清冽之身，却居于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冠以圣水神池之名。也就是说，污秽之私本为人之欲也，岂是一汪清水便可净之？而这便是我所说的‘水莲忘本’啊……”小小的徵羽摩柯，却是一副书生之气，煞有介事的说道。
“哼哼……好像有几分道理。”他说话的语调微微带着点儿邪气，徵羽摩柯看不到他白面具下的脸，他随后便又问道：“那……雅乐如森呢？”
徵羽摩柯抬起头，水蓝色的眼睛盯着那个人，继而平静地说道：“雅乐，为祭祀之乐，在我听来，如森之广，如森之幽，深入其中，其湿寒令人惧。”他稍有停顿，接着便很自然地问道：“圣教堂里，圣徒已有百万，朝圣者亦是千万有余，可能在这宫殿里行走自如的，我想我能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列出来，可叔叔您，摩柯我实在没有猜出是谁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
“雅乐如森吗……”那个人低声念叨着。
随后他突然便嬉笑了起来，笑嘻嘻地回答道：“我只是堂主随便提拔上来的人，小少主，您称我为‘乐森’便是。”
摩柯如今只是个十四岁的孩童，况且也是无“元”之人，他深知自己无法去硬碰硬，所以稍有寻思后，便摆着一副无趣了的孩童的脸，兴怏怏地转过了头，背对着乐森说道：“这宫殿里难得有一个平等待我的人，摩柯竟是连叔叔的名字也从未听说过呢……”
听罢，乐森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站在徵羽摩柯的斜后方，徵羽摩柯也并不能看到些什么，而这个乐森，却是一副正压抑着颤抖的兴奋模样……
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咳咳！”他正在剧烈地咳嗽着，整个人缩在了阴暗屋子里的一角，他全身抖得厉害，他将房门锁紧，他一个人也不让进来。
他将正捂着嘴的手移开，那上面粘稠的血在一点一滴地落到地面上。
整个屋子里都是他粗重且苍老的喘息声。
再等等，容器马上就要准备好了，我还找到了一只比妖邪的恢复力还要迅猛的怪物，马上，马上我就又会有几十年的时间，用这么长的时间研究那个怪物，足够了，足够了……
“该死的！都怪那个女人。”他突然暴怒起来，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挥落到了地上，然后剧烈地喘息着……
要不是徵羽家的那个笨女人自杀了，他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寻找身份肮脏的妖邪魍魉，她为什么要反抗，这么多得荣华富贵她又何必去反抗！徵羽家这群有脑子的，有脑子的麻烦透了，明明只是个容器！
这具肉体可等不到那小子延续出徵羽家的后继了，只要他承载了自己的“元”，他便再不是徵羽家的人……
所以他千辛万苦地寻找着另一种永生的办法，早在刚占据这具身体时，他便在捕捉近乎不死的妖，可妖太稀有，能力又过于诡异，比魍魉要难捕得多。魍魉的寿命却又极短，根本无法利用，好不容易才让他发现了，他本以为那个帝王已经除掉了得怪物，那个保持着人形，又绝非人类的怪物，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将她的身体吞噬掉……
“那可不行哦。”他的身后，突然多出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谁！”他快速地转身而退，奈何空间的局限，他的退路早已被一面墙给堵死了……而不远处，是一个穿着白袍带着白色面具的家伙。
把身体还给我……
堂主的脑子里一遍遍徘徊着那个苍老的声音……
他握紧拳头，苍白的指关节在咯吱作响着。
给我闭嘴！你的身体都要死了！还在这叫喧什么！
他愤怒地咆哮着。
“呵呵，对哦，你都要死了哦。”面前的那个人嘻笑着。
他好不容易将脑海里的声音压制住，他如一个寄生虫般，潜入进神明为他洗好的身体里，可那具身体却如打不死的蟑螂，他稍一松懈，就要被夺走身体的使用权，尤其是他们都快死的时候！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的嘴角还在淌着血，他不能死，马上，他马上就会有一具完好无损的容器！
“我啊……你可以叫我乐森哦，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嘛～”那个人手舞足蹈的，语调十分欢脱。
他运“元”于掌，以墙借力，突然就如猎豹一般飞扑了过去，以掌化刀，他打算速战速决。
可乐森的周围温度突然变得诡异的高，他赤手便接住了堂主的这一掌，两者的实力犹如蚍蜉撼树般。
“一个快死的家伙就不要和我抢食物了啦。”他依然在嬉笑着，“我可不允许杂碎妨碍到我们哦～”
“咳……”他用尽全力的一击竟然一瞬间就被瓦解掉了，惊讶之余，这残破的身体再也受不住，他呕出了一口鲜血来……
那个乐森依然在滔滔不绝着：“神明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呢，只承认客观存在的家伙，明明和我是死对头，可我换了个方式就忘记了我的存在呢……”他摇头晃脑着，似乎神明是他的老熟人一样，“不过啊，我在这慢慢实体化的日子里也算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呢，我现在的想法更多了哦，我觉得我喜欢看有思想的东西在我手中挣扎的样子呢。”他说着，另一只手摘下了附在脸上的面具，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的面容，可那一对似乎永不会泯灭掉的金色的眸子，却是明亮得让人头皮发麻，好似跌进了无尽的恐惧中一样……
可这具行将就木的躯体，却连发出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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