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2）

车子驶离预定路线，导航再三提示无果，又自动为晏司臣规划出好几条新的。

晏司臣烦死这个聒噪不休的导航仪了，试问谁能在被人跟踪的情况下还有心情选择什么狗屁通行方案，晏司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路况，偶尔瞥两眼后视镜中的黑色大g，大g一直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友好距离，以至于晏司臣盯了好半天才看清了司机的脸——鸭舌帽，蛤蟆镜，紧身黑t勒出前胸与手臂上饱满的肌肉形状，耳廓上一排朋克风的小银环被镜面晃得直反光。

八成是涉黑人士。

警局前段时间刚加大力度扫黑除恶，晏司臣也算参与其中。他并非出警，只是在刑讯方面帮了不少忙，有些审讯技巧见不得光，正儿八经的警校不敢教，董成辉让晏司臣亲自审人，纯粹是想给那些即将毕业的实习警校生们上一堂生动实用的实践课——如何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以及恐吓逼供的一百种方式。论打心理攻坚战，还没人能比得过晏司臣，这么好的教学机会，董成辉才不会放过。所以晏司臣做的一直都是收尾工作，压根就没在前线战斗过，倘若真是黑帮蓄意寻仇，也不该找到他身上才对。

晏司臣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这是他第四次经过盛世了，晚高峰期已经过去，马路上畅通无阻，车辆并不多。如果晏司臣想，他随时都可以甩掉这辆大g，之所以在这儿一圈一圈地绕，是因为晏司臣还在考虑顺势而为的后果。

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究竟是受谁指使，晏司臣还不敢妄加定论。他结下的仇家实在是数不清，当初蒋东林费了大力气将他的身份信息抹得一干二净，确保他能顺利退休归隐，结果这才不到两年，ichael就堂而皇之地过来登门做客，保不齐还有其他人听到了风声，正磨刀霍霍地往汜江赶呢。

晏司臣的唇角向上小幅度地勾了勾，狭长漂亮的凤眼中有冰冷寡薄的笑意划过，他好奇是谁自信到只派一辆车来跟踪他，也想见识一下来人的本事。虽说当警察后敛尽锋芒，可他终究不是息事宁人的性格。suv渐渐缓下车速，从主干道偏离出去，拐向了盛世楼下的广场。

大老板出差在外，盛世上下为了不拖季度ki的后腿，从盛楚离开第一天起就开始勤勤恳恳地加班，故而整栋大楼灯火通明，咖啡厅里洽谈合同的比比皆是。晏司臣来过盛世两次，勉强认路，他走得不算快，甚至在刻意压慢速度——公司为了凸显高贵格调，大堂的设计风格不逊于迷宫——晏司臣不得不照顾一后的尾巴。电梯停在顶层，晏司臣按了上行键，液晶屏上的箭头被点亮，停留已久的数字开始逐层递减。晏司臣左等右等，也没听到身后传来什么动静。

总不能真跟丢了吧，晏司臣心情复杂地想。

电梯门应声而开，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神色麻木的年轻白领，晏司臣连忙侧了侧身，满怀敬意地目送他们幽灵似的飘了出去。

走进电梯后，晏司臣转身站定，漠然抬眼看向大堂中行走往来的人群。泛着银白色光泽的金属门开始缓慢地向内推进，两个衣着打扮如出一辙的男人终于出现在晏司臣的视野里。

他们行色匆匆，显然已经有些蒙头转向，晏司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四处观望，在电梯门彻底关闭前的一刹那，为首的男人仿佛有所感知般，骤然与晏司臣对上了视线。

盛楚的办公室在顶楼，平时少有人上来。前台姑娘已经很久没见过陌生面孔了，上一个能这么施施然走进盛楚办公室的还是霍氏的少东家霍渊时——如今已是常客。不过晏司臣没有直奔盛楚办公室，而是先被前台姑娘告知了老板不在这件事，晏司臣没想到盛楚恰好出差，诧然笑道：“真的？”前台姑娘被他这一笑迷得心神荡漾，呆愣愣地点 了点头，晏司臣又问：“周礼呢？”那姑娘红着脸，“周秘书也不在。”

“我要借用一下你们盛总的办公室。”晏司臣将盛楚给他的证件递给前台姑娘，很周全地问：“这是他给我的，不知道管不管用？如果不行，我还可以给周礼打个电话。”

前台姑娘一怔，这可就是连霍家二少爷都没有的待遇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晏司臣一眼，“请问您是……？”

晏司臣又笑了，“我是他哥哥。”

盛楚的办公室风格完全符合他骄矜挑剔的脾性，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色调严格到连桌上的文件夹都是纯黑色的——印着盛世的logo，显然是特别定制的。

这桌子上原先摆过一只非常名贵的黑金边相框，晏司臣知道。好多年前盛楚刚刚接手公司的时候，曾郑重其事地问过晏司臣觉得他们的哪张合照比较好。

按照规定，照片这种直接又危险的证据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但是很显然，盛楚也不是个听话的主儿，他的办公室只有他能说了算，蒋东林的话都被他当作了耳旁风，照片是一定要摆的，当初俩人没少为这事闹得鸡飞狗跳，令晏司臣感到意外的是，这只由盛楚亲自挑选且从摆上第一天起就没挪动过地方的黑金边相框，不知何时已经被盛楚撤下了。

有的事无需宣之于口，也足以令人心知肚明。晏司臣一瞬间如释重负，紧接着又有些抑制不住地难过起来。

他与盛楚相依为命十几年，如今渐行渐远。

晏司臣揉了揉太阳穴，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找前台姑娘要一杯热咖啡提神。

前台姑娘正拿着一串钥匙站在电梯门口，不知是在等什么人，晏司臣无意打扰她工作，只问她茶水间在哪儿，这姑娘哪里敢怠慢他，“您等我一下就好！”她连忙解释道，“周秘书刚刚突然打电话让我给几个安保人员送一下公司侧门的备用钥匙，他们已经进电梯了，很快就会上来的。”

晏司臣眉心一跳，“安保人员？”他低低重复了一遍，不动声色道：“是为了排查安全隐患的？”

前台姑娘面露迷茫，“那个侧门位置很偏，而且不准员工通行，基本没什么用呀。”

正说话间，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晏司臣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年轻男人负手而立，身材高大魁梧，面容严肃冷酷，成功地令前台姑娘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没有挂在他脖子上的员工证，前台姑娘可能会再给周礼打电话确认一遍，男人看出她的犹豫，主动道：“排查完毕后会将钥匙给您送回来的。”右手一伸，掌心便摊在那姑娘面前。

晏司臣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将男人虎口上薄薄一层茧看得真切。钥匙被交到男人手中，前台姑娘好心提醒，“钥匙上贴的数字是电子锁的密码。”男人已经退回电梯间，闻言道了声谢，晏司臣忽然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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